铁链拖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主谋双膝被铁箍锁住,头垂在胸前,呼吸断断续续。我走在队伍前方,右手搭在腰间的针囊上,指尖能感觉到最后一枚银针的位置——它比其他的短半寸,是我亲手磨过的。
许沉舟走在最后,手中握着机关令旗。他没说话,但每到岔路口,总会停下片刻,确认脚下石板的纹路是否与密道图一致。我们绕开了三处明哨,也避过了两道埋伏在山壁上的弩阵。那些地方,原本是魅影卫的巡防要道,如今却成了残党藏身的窟穴。
进谷口时,天刚亮。雾气贴着地面流动,像一层灰白的纱。守门的影卫见到押解队伍,立刻拉开闸门。铁门升起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主谋被抬进静室时仍昏迷着。医官检查了他的脉象,说焚心诀的余毒已侵入心络,若不及时压制,撑不过今日午时。我没让他用药,只让取来一块玉佩——那是从他贴身内袋搜出的,边缘刻着“归尘”二字。
我将左手覆在玉佩上。
影照镜启动。
画面浮现:一间密室,烛火微弱。主谋坐在案前,面前摊开三份卷宗。一份写着“七大门派药库清单”,一份是“正道盟会路线图”,第三份则是“谢无咎叛变记录”。他提笔在第一份上画了个圈,又将第二份烧毁,最后把第三份锁进铁匣。然后他抬头,对站在阴影里的人说:“等消息传开,他们会以为是仇杀。”
影像消失。
我睁开眼,静室内依旧安静。医官已经退下,只剩下许沉舟站在门口,手按在刀柄上。
“他快醒了。”我说。
许沉舟点头,没问要不要准备刑具。他知道这一战不需要皮肉之苦。
日头升到中天时,主谋睁开了眼。他被绑在审台中央,四肢固定,经脉封死。堂下站着各门派的代表,还有几位曾被他策反又倒戈的旧部。没人喧哗,也没人起身质问。
我站上高台,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三年前,南岭药库失火,七十二名弟子中毒身亡。你们以为是意外。可那夜守库的三人,全被喂了‘牵丝散’——一种会让人口吐白沫、抽搐而亡的毒药。真正的死因不是火烧,而是他们在清醒状态下被活活烧死。”
台下有人动了动。
我继续说:“火起之前,有人看见一名黑衣人从后窗离开。那人手里拿着一枚令牌,上面刻着‘归尘’二字。这枚玉佩,正是那晚遗落的证物。”
我举起玉佩,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显出内层一道细微的裂痕。
“两个月后,正道盟主遇刺于回程途中。箭矢来自山崖上方,角度精准得不像偶然。事后查出,射箭之人早已被收买,而他的妻儿,在事发前三日突然迁居至北境——那里,正是主谋私设的庇护庄。”
人群开始骚动。
我转向主谋:“你挑起五派纷争,伪造血书嫁祸少林,逼得玄机子自刎谢罪。你还派人潜入飞鹰旧址,挖出十年前的尸骨,重新安葬在敌对门派祖坟旁,只为激起仇恨。”
他嘴角抽了一下,没否认。
“你说江湖需要秩序。”我走近他,“可你建立秩序的方式,是让所有人互相残杀,直到只剩你一个裁决者。”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那你呢?你现在不也在裁决我?”
我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将玉佩递向身旁的许沉舟。他接过,放入机关匣中。
咔哒一声,墙上暗格开启,一叠信纸滑了出来。最上面那张,是他亲笔写的命令:“若事败,焚尽一切,不留痕迹。”
“这些是你下令销毁的文书副本。”我说,“你忘了,烧毁的东西,只要有人记得,就永远存在。”
台下一名老者颤声问:“证据……都属实吗?”
我点头:“影照镜所见,皆源于他亲信的记忆。若有疑议,可当场验证。”
没人再说话。
我转身面向主谋:“你曾问我,凭什么决定谁生谁死。今天,我也问你一句——当你写下屠杀令时,有没有想过,也会有这么一天?”
他闭上眼。
我抽出最后一枚银针,走到他面前。
“这是你练功走火时,自己封过的归墟穴。”我说,“你说过,那里藏着最深的痛。现在,由我来替你解开。”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他身体猛地一震。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刻,他再也无法假装自己还掌控着什么。
我拔针。
一滴血顺着他的胸口滑下,在白袍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台下传来低语,有人开始流泪,有人低头合掌。我知道,这不是为他哀悼,而是为那些终于得以昭雪的亡魂。
我收回手,看向堂外。
日头偏西,光影斜照在青砖地上。许沉舟站在廊下,手中握着铁索的另一端。他看了我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我抬手,示意行刑。
两名影卫上前,解开他的束缚,扶他起身。他的腿还在抖,但走得还算稳。穿过长廊时,他忽然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会成为下一个我。”他说。
我没有回应。
他被带到了院中的斩首台前。石台 дaвho染过太多血,颜色发黑,表面坑洼不平。他跪下时,膝盖砸在石头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走上前,抽出腰间短刃。
刀锋落下前,我听见他说:“至少……我留下了名字。”
刀光一闪。
头颅滚落,双眼仍睁着。
血从断颈涌出,顺着石缝流进地底。有人抬来木盆接血,说是送去验毒。更多人默默退开,仿佛怕沾上一丝气息。
我站在原地,刀尖垂地。
许沉舟走过来,递来一块布巾。我擦了擦刀,还给他。
远处传来钟声,三响,是魅影卫宣告重大事件结束的信号。
我转身走向静室,路过那块玉佩时,顺手将它踢进了墙角的排水沟。水流缓缓淌过,将它冲向黑暗深处。
院中只剩一人蹲在斩首台旁,用刷子清洗血迹。刷毛刮过石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看着那双手机械地来回动作。
刷子忽然卡在一道裂缝里,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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