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那出“香豆腐引来金凤凰,俏郎君心有所属拒良缘”的戏码,成了平华村连日来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就在村民们的好奇心被吊到最高点时,事发两天后,谜底终于揭晓。
黄豆爷爷请动了村里最有福气、最受敬重的两位全福妇人——林守英和上官玉莹,由黄家大儿媳陪着,提着丰厚的四色礼盒,敲响了王大力家的门。提亲的对象,正是王大力年方十五的小妹,在黄家豆腐坊做学徒的王小花。
这桩亲事进展得异常顺利。两家交换了生辰八字,一合,竟是上佳之配,吉兆频现。
黄家当即纳彩、问名,王家也爽快回帖,一桩婚约便过了明路。紧接着,纳吉、纳征,黄家送去了足显诚意且体面的财礼,王家回礼也周到妥当,双方交换婚书,正式定下姻亲。
婚期则定在了一年之后,待王小花年满十六,正是适婚的佳期。
消息传出,村民们的反应大抵分为三类,惊讶、了然与祝福交织:
“竟然是她?”——这是没想到平日里安静少言的王小花,不声不响就抓住了豆腐坊少东家的心。
“原来是她!”——这是回想往日细节,觉出些蛛丝马迹的恍然大悟。
“合该是她!”——这是觉得两人品性相投,日日相处生出情谊,再自然不过。
村里主流的说法,自然是黄豆荚与王小花在豆腐坊朝夕相处,互生情愫,成就了一段佳话。大家都赞黄豆荚是个重情义的好汉子,不为外物所动,只求心中所爱;也夸王小花是个沉静勤快、不卑不亢的好姑娘,两人的日子必定和和美美。
当然,也免不了有些许酸溜溜的杂音。
有暗指黄家是看王大力家势头起来才结亲的,立刻就被旁人怼了回去:“黄豆叔家的豆腐名头镇上都响当当,用得着攀附谁?我看你是眼热!”
也有那等心思龌龊的,嘀咕王小花小小年纪有心计,攀上了少东家。这话更是惹人厌弃,明理的人直接斥道:“大力兄弟如今的本事,给妹子在镇上说门好亲易如反掌,姑娘家清清白白的名声,容得你胡乱编排?真是心里腌臜,看什么都是脏的!”
外界的议论并未影响两家人。黄家依旧踏实做豆腐,王家也一如往常。
定了亲的黄豆荚,像是卸下了心头重担,整个人都明朗起来,干活愈发有劲,脸上总带着憨实的笑意。
王小花呢,依旧言语不多,在豆腐坊里手脚麻利,细心学着每一道工序,只是眉宇间那份少女的羞怯渐渐化开,多了几分安定与从容,如同春日里悄悄绽放的花苞,显露出越发清秀的模样。
每日下工,黄豆荚都会妥帖地将她护送到家门口,两人虽不多言,但那份默契与关怀,却让瞧见的村民会心一笑。
其实,这谜底对于林家的女眷们而言,并非秘密,她们村里是最早吃到这瓜的人。在黄家“拒婚记”的第二天下午,她们便已知晓谜底。
如今,王冬雪已是林家的常客。一得空,她便会带着针线绣布,来向张青樱请教刺绣。每次她来,都会受到果果、芝兰、秀茹三姐妹最热烈的欢迎。尤其是小果果,一见冬雪姐姐的身影,便会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扑过去,软软地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欢快地喊:“冬雪姐姐!冬雪姐姐来啦!”
接着,果果便会忙不迭地把自己珍藏的“宝贝”都搬出来分享——樊掌柜送的精巧点心、哥哥们带回的糖果、大人们给的新头绳、或是刚和姐姐们采来的带着露珠的野花,一股脑儿全堆到王冬雪面前,献宝似的让她挑。芝兰和秀茹也把这个沉静懂事的小姐妹当成亲姐妹,有什么新鲜趣事或好玩的手工,都第一时间与她分享。
在这般毫无保留的善意包围下,王冬雪身上那层因生活艰辛而早早形成的拘谨外壳,渐渐融化。在林家三姐妹面前,她终于能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露出轻松的笑容,眼底也染上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光彩。
这一日下午,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院子里。张青樱正和陈卉生坐在一处,一边轻声讨论着绣样,一边赶制着卉生的嫁衣。王冬雪安静地坐在一旁,熟练地穿针引线,在一块素帕上绣着兰草。她的指尖灵巧,针脚细密均匀,已颇得张青樱的真传。
绣了一会儿,王冬雪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了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布。她将红布展开,那是一块质地不错的红色细棉布,显然是新买的。
她走到张青樱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轻声问道:“青樱婶婶,我也想学绣嫁衣。您能教我吗?”
张青樱和陈卉生闻言都吃了一惊,诧异地抬起头。还没等她们开口询问,王冬雪的脸上已绽开了一个明亮又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主动揭晓了答案:“我小姑……要定亲了。我想亲手给她绣点东西。”
此言一出,张青樱立刻与陈卉生交换了一个欢喜了然的眼神。她拉过冬雪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柔声笑道:“这是大喜事啊!是哪家的好儿郎,有这个福气求娶我们小花?”
“是……豆腐坊的豆荚叔。”王冬雪小声回答,脸上也替小姑洋溢着欢喜。
“原来是他!”陈卉生拍手笑道,“真是桩好姻缘!黄二哥人实在,小花又勤快,再般配不过了!”
张青樱也笑着点头,心里为这对有情人感到高兴。她接过冬雪手中的红布,仔细看了看,说:“这布选得好,正适合做一套贴身的里衣或者一方红盖头。来,婶婶先教你画几个寓意吉祥的简单花样,咱们从简单的开始绣起……”
院子里,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大的在传授技艺,小的在认真聆听,一针一线里,缠绕着的是对家人最真挚的祝福,也编织着平华村寻常日子里,最温暖动人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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