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主殿。
当东方璟那句“备水,本宫要去太子妃那里”的命令,从书房里传出来时,整个殿内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所有当值的内侍和宫女,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手里的活计停了,头,却埋得更低了。
去太子妃那里?
备水?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宫里的人,没有不懂的。
这是……要去侍寝了?
可昨天新婚之夜,太子殿下不是宿在书房,以至于今天早上太子妃请安都迟了吗?怎么去了一趟坤宁宫和御书房,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宫人们面面相觑,眼中,是藏不住的震惊与骇然。
他们今天,可是把太子妃硬刚皇后、气得皇后吐血、最后还得了陛下赏赐的“光辉事迹”,听了个遍。
这位太子妃,在他们心中,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痴傻嫡女,而是一个手腕通天、连皇后都敢正面硬刚的狠角色!
如今,太子殿下竟主动要去她那里……
这东宫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
凤千羽的寝殿内,此刻却是一片安宁。
她已经换下那件被茶水浸湿的宫装,只着一身素雅的常服,坐在梳妆台前。
侍女小翠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拆解发髻。小翠是她入宫后,新提拔上来的二等宫女,手脚麻利,最重要的是,足够安分。
“娘娘,您的手……”小翠看着凤千羽手背上那片虽然没有起泡,但依旧清晰可见的红痕,眼眶都红了,“皇后娘娘……她也太狠心了!”
“行了。”凤千羽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去取些玉肌膏来便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这点伤,对她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真正让她感到疲惫的,是和那对皇家母子,斗智斗勇。
尤其是最后在御书房,看似是她大获全胜,实则,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只要皇帝的心思,她猜错一分,今天,就绝不可能站着走出那扇门。
帝王心,深如海。与虎谋皮,焉能不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又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是激动、是惶恐,也是不知所措。
“娘娘!娘娘!殿……殿下他,他过来了!”
小翠的手一抖,一根玉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凤千羽从镜中,看着自己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来了?
这么快?
她本以为,以东方璟那高傲的性子,今天被自己当成棋子和挡箭牌,耍得团团转,怎么也得回去生几天闷气。
没想到,他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看来,这位太子殿下,比她想象的,要更沉得住气,也更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慌什么。”凤千羽淡淡地开口,声音,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把地上的簪子捡起来。再去备一壶好茶,记住,水温要刚刚好。”
她特意在“刚刚好”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小翠和小太监对视一眼,瞬间领会了娘娘的意思,连忙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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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一身皂角清香的东方璟,身着一袭玄色常服,踏入了寝殿。
他已经沐浴过,褪去了白日的朝服,少了几分储君的威严,多了几分属于年轻男子的俊朗。只是那张脸上,神情依旧复杂,像是带着某种决心,又夹杂着几分不情不愿。
他一进来,目光,便落在了凤千羽的身上。
她就那么随意地坐在那里,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手中,正拿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瓶,将清凉的药膏,一点点涂抹在手背的红痕上。
那动作,专注而优雅,仿佛他这个太子,根本不存在。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东方璟的心头,窜起一簇无名火。
他走到她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来,太子妃适应得不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凤千羽头也不抬,继续涂着药膏,语气,平淡如水。
“没办法,想要活下去,总得学着适应。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任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句话,直接戳在了东方璟的痛处。
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不由己,想起了那个他想护着,却似乎永远只能藏在暗处的林晚晚。
他胸口一闷,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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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做得很好。”他生硬地,吐出一句赞赏。
凤千羽涂药膏的动作,终于停了。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殿下指的是,哪一件?是指我在坤宁宫,夸您‘勇猛’?还是指我在御书房,替您描绘了一幅‘励精图治,效仿圣君’的蓝图?”
“你!”东方璟的脸,瞬间涨红。
这个女人!她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凤千羽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窘迫,她站起身,绕过他,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殿下沐浴更衣,深夜到访。想来,不是为了来与我,复盘今日战况的吧?”她呷了一口茶,眼波流转,“说吧,殿下是想履行夫妻之实,坐实了您‘勇猛’的威名?还是……想跟我谈谈,我们未来的合作模式?”
她将“合作”两个字,咬得极重。
直接,又露骨。
东方璟被她这一番话,说得是彻底没了脾气。
跟这个女人说话,太累了。你跟她玩心计,她比你更会算计;你跟她玩权谋,她能把皇帝都哄得团团转。
他发现,自己在她面前,那点所谓的骄傲和城府,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戏,可笑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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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妥协。
“合作模式?”他重复着这四个字,感觉,有些荒谬。
“对,合作。”凤千羽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清亮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烁着精明的光,“殿下,你我都很清楚,我们之间,没有情爱,只有利益。”
“我需要太子妃这个身份,作为我的护身符。你需要一个足够聪明,能为你排忧解难,还能帮你平衡朝堂势力的妻子,来稳固你的储君之位。”
“所以,我提议,我们做一笔交易。”
“人前,我们可以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模范夫妻。你想演多深情,我都可以奉陪,保证专业,绝不穿帮。”
“人后,我们是盟友,是合作伙伴。你坐你的江山,我当我的太子妃。互不干涉,互为犄角。井水不犯河水。”
她顿了顿,目光,扫了一眼那张空着的大床,意有所指。
“当然,也包括,床。”
东方璟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坦然地说出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心中,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愤怒。
只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奇异感觉。
原来,她什么都懂。
原来,她早就为他们之间,划下了一条清晰的楚河汉界。
他以为自己今晚过来,是一种施舍,是一种宣示主权的姿态。
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良久,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有自嘲,有无奈,也有一种,卸下重担的轻松。
“好。”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开口,“就依你。”
说完,他站起身,没有走向那张属于太子妃的大床,而是径直,走向了不远处那张待客用的软榻。
他解下外袍,就那么和衣,躺了下去。
寝殿内,恢复了寂静。
凤千羽看着躺在软榻上的那个背影,嘴角,终于,真正地,向上扬起。
第一步,达成。
然而,躺在软榻上的东方璟,却毫无睡意。
他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凤千羽的馨香。他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那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
这个女人,他名义上的妻子,此刻,与他同处一室,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她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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