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比想象中更长,更深。
黑暗,是这里唯一的主题。脚下是冰冷潮湿的石阶,盘旋向下,仿佛要通往地狱的深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气味,混杂着泥土的腥甜。
除了三人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这里再无他音,静得令人心慌。
凤千羽跟在最后,她那双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只能勉强看清前方东方璟那略显单薄的背影。而走在最前方的东方渊,他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若非那平稳得如同山岳般的气息,几乎会让人以为他已消失不见。
在这压抑的寂静中,东方璟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在这狭长的通道中,带上了一丝空旷的回响,也带上了十五年岁月沉淀下来的,无法言喻的疲惫与沙哑。
“父王,您‘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的那一天,京城下了好大的雪。”
“皇伯伯,当今的圣上,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哭得昏厥了过去。他追封您为‘镇国亲王’,谥号‘武毅’,下令国丧七日,天下同悲。”
东方璟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凤千羽却能听出那平淡之下,隐藏的,是刻骨的讥讽。
“那七天,京城里,白幡招展。也是在那七天,曾经跟着您南征北战的三十六位将领,有二十八位,以‘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的罪名,被抄家灭族。”
“血,染红了那年冬天的雪。京城里,听不见百姓的哀乐,只能听见禁军铁靴踏过青石板路的声音,还有刀锋入骨的声音。”
东方渊没有回头,脚步声,依旧平稳。他仿佛只是一个倾听者,在听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前尘旧事。
“镇国王府,凤老将军,是唯一一个站出来为您说话的人。可他手中已无兵权,在朝堂上,被以丞相刘谦为首的文官,弹劾得体无完肤。最终,皇伯伯‘仁慈’地免去了他的死罪,却也收回了他所有的职权,让他告老还乡,名为荣养,实为囚禁。”
听到这里,凤千羽的脚步,微微一顿。
原来如此。
镇国王府的衰败,她父亲凤啸天的郁郁而终,并非偶然。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十五年前那场,围绕着贤王之死的,血腥的权力更迭。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只是凤家的那几个小丑,是那个虚伪的七皇子。如今看来,她要面对的,是一张笼罩在整个东陵国上空,经营了十五年之久的,滔天巨网!
“孩儿,被接进了宫。”东方璟的声音,愈发低沉,“皇伯伯说,他痛失爱弟,要将孩儿视如己出,亲自教养。不久后,便力排众议,立我为太子。”
“呵呵……太子……”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可笑的太子吗?一个质子,一个傀儡,一个随时可以被废黜,用以安抚天下人心的棋子。”
“为了活下去,孩儿不敢表露半分才华。骑射,我永远是倒数第一;策论,我永远狗屁不通。他们都说,贤王一世英名,却生了个扶不起的阿斗。他们越是嘲笑我,皇伯伯就越是‘疼爱’我,越是放心。”
“这十五年,孩儿就像一只戴着镣铐的狗,在皇宫那个华丽的牢笼里,摇尾乞怜。”
通道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能听见东方璟那压抑着痛苦的,粗重的呼吸声。
凤千羽的心,也有些触动。她能想象,一个本该是天之骄子的少年,是如何在日复一日的屈辱和伪装中,熬过了这暗无天日的十五年。
他的隐忍,他的城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光亮,越来越大。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石门。东方渊抬起手,看似随意地在石门上拂过,那重达万斤的石门,便在一阵“嘎吱”的酸牙声中,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密室。
密室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几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从兵法谋略到奇闻异志,应有尽有。虽然布满了灰尘,但能看出,这里曾被人精心布置过。
“这是……母亲当年……”东方璟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声音,哽咽了。
“你母亲,算无遗策。”东方渊走到书架前,指尖,从一本兵书上轻轻划过,目光,悠远而温柔,“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总说,人心,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尤其是,帝王之心。”
他转过身,看向窗外。
这间密室,竟是建在一处悬崖峭壁之上,透过窗户,可以俯瞰到山下那片灯火辉煌的,宏伟都城。
京城,他们回来了。
“刘谦,靠着构陷忠良,坐稳了丞相之位。赵匡,靠着出卖我,拿到了兵马大权。还有皇后母子,这些年,在后宫与前朝,定然也安插了不少自己人吧。”
东方渊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是在一笔一笔地,清算着一笔陈放了十五年的血债。
他将东方璟所说的,那些零碎的片段,瞬间,在脑海中,拼凑出了一副完整的,东陵国如今的权力版图。
东方璟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是!父王,我们该怎么做?只要您一声令下,孩儿这些年暗中培养的势力,随时可以……”
“不急。”
东方渊抬手,打断了他。
“打草,只会惊蛇。要动手,就要一击毙命,将蛇头,连同蛇窟里的毒蛇,一网打尽。”
他负手而立,望着山下的万家灯火,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了一丝,足以让天地变色的锋芒。
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璟儿,为父记得,明日,似乎是宫中的上元灯节宴?”
东方璟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是……是京城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宴会,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会参加。”
t?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的背影,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只见东方渊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丝莫测的笑容。
“甚好。”
“人家,替我们看了十五年的家。如今我们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该回去,跟他们这些‘功臣’,好好喝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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