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波顺着何维手指的方向望去，海面平静如镜，天空湛蓝如洗。
“潮水？” 老水手有些疑惑，“老师，今天风平浪静，潮水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他有些不明白，老师口中的“潮水”指的到底是什么。
何维没有解释说：“台风过后，海底的泥沙和养分都被翻了上来，那些小鱼小虾会聚集到近海来觅食，而追着这些小鱼小虾的大鱼，也会跟着过来！这几天，绝对是捕鱼最好的时机！潮水将带来鱼汛。”
听到鱼汛两个字，既是老水手也是老渔夫的王波，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颤动，已经有些跃跃欲试。
但是，他转念一想，兴奋就被现实浇灭：“可是，老师。那场台风把我们所有的渔网，都被冲走了。斥候舟也毁了七七八八，光靠几艘大船，效率太低，根本抓不了多少鱼。”
“没有渔网，我们就造。” 何维的语气，平静而又充满力量，“不仅要造，我还要造更大，更结实的渔网。”
“去把石木叫来。”
年轻的工匠石木，很快被带到了何维面前。
他还沉浸在“竹龙计划”成功的喜悦之中，以为老师又要交给他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工程。
何维没有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小捆东西，递给了他。
那是一卷细密、坚韧、还带着一股淡淡油味的——铜线。
这还是当初何维拆解那辆报废电动车时，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现代遗产”。
在此前的所有工程中，他都舍不得动用，直到今天。
“石木，这是我带来的‘韧铜丝’，” 何维当然不会跟石木解释电动车的由来，“它比我们普通的青桐丝更柔韧，也更坚固。”
“我要你，立刻带领你的工匠团队，以韧铜丝为‘骨架’，用我们最好的麻绳和兽筋为线，给我编织出又大又结实的‘铜骨渔网’！”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天！十天之内，我必须看到至少一张长三十米、宽十米的巨型渔网！”
十天造一张巨型渔网！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看着老师手中那卷闪烁着奇异光泽的韧铜丝，石木仿佛看到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一场与时间赛跑的造网运动，在海滩上迅速展开。
石木和他的工匠们，发现这种韧铜丝的性能，远超他们的想象。
它不仅坚固，而且柔软，可以打成极小的网结。
他们以铜丝为主框架，搭建出渔网的主体结构，再用浸泡过海漆和桐油的麻绳，进行渔网的编织。
而另一边，张武也没有闲着。
他带领着卫队，将那些被风暴摧毁的斥候舟残骸，全部收集起来。
在林沐的指导下，他们将斥候舟的残骸拆解、重组，改造成了一种适合在近海进行拉网作业的——“双体浮筏”。
这种浮筏，由两艘独木舟的船体并联而成，中间铺上宽阔的甲板，稳定性极高，可以容纳更多的人手和渔获，简直就是为拖网捕鱼而生的海上平台。
整个船队，像一台精密的制造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所有人都被动员起来。
男人负责造筏、织网、搬运。
心灵手巧的女人们，则在篝火旁，日夜不停地捻着麻绳，为织网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原料。
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劲。
他们要将天灾从他们手中夺走的食物，加倍地抢回来！
十天后。
当第一张巨大的“铜骨渔网”，在三十人的协力下，被缓缓抬起时，所有人都被它的巨大和精巧所震撼。
那张网，在阳光下，闪烁着青铜与麻绳交织出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光泽。
仿佛一条可以吞噬鱼群的巨龙。
就在这一天。
经验丰富的老水手王波，一大早就爬上了海滩边最高的礁石，眺望着海面。
突然，他兴奋地，对着下面的人群大喊：
“来了！来了！海鸟！海鸟都回来了！”
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见远方的海面上，成千上万只海鸟，如同乌云一般，盘旋、俯冲，追逐着什么。
而在那片海鸟聚集的海面之下，平静的海水，仿佛被煮沸了一般，剧烈地翻腾着！
无数银色的光点，跃出水面，那都是被大型掠食鱼类追赶而惊慌逃窜的沙丁鱼和鲱鱼！
“鱼汛！是鱼汛！”
所有人都疯狂了。
“出发！”
何维一声令下。
五艘刚刚改造完成的“双体浮筏”，在十几艘小船的簇拥下，如同一个出征的战斗编队，浩浩荡荡向着那片沸腾的海洋驶去！
何维亲自站在中央的旗舰浮筏之上，他拿着一面红色的指挥旗。
当船队抵达鱼群边缘时，他举起了手中的指挥旗。
“下网！”
何维一声令下。
那张巨大的“铜骨渔网”，在数十名壮汉的合力下，缓缓放入了大海。
两艘浮筏，如同两把巨大的剪刀，拉着渔网的两翼，不紧不慢地向着鱼群最密集的地方，包抄过去。
半个时辰后。
当包围圈形成，何维手中的指挥旗，猛地向下一挥！
“收网！”
一百多名水手，同时发力。
他们脚踩着坚实的甲板，后背的肌肉坟起，口中喊着整齐的号子，拉动着沉重的渔网。
渔网，缓缓地被拉出海面。
起初，还很轻松。
但很快，所有人都感觉到，手中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
那股力量，甚至将两艘巨大的浮筏，都拉得向中间靠拢！
“是鱼！好多鱼！网里全是鱼！！”
一个负责观察的水手，探出身子，看着水下那片银光闪闪、剧烈挣扎的景象，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
所有人都沸腾了，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终于，那张巨大的渔网，被彻底地拖出了海面。
眼前的一幕，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只见那巨大的网兜里，装满了活蹦乱跳的、数不清的各种海鱼！
银色的沙丁鱼，青黑色的鲭鱼，甚至还有几只挥舞着大钳子的凶猛海蟹！
它们在网中翻腾、跳跃，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银色的光芒。
“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所有的船都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这第一网的收获，就足够他们全部人吃上一个月了！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在接下来的七天里。
这支“海上狩猎队”，日出而出，日落而归。
他们就像一台高效的收割机，一次又一次地，将大海的馈赠，装满了船舱。
海滩上，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的食品加工厂。
所有无法出海的伤员，还有女人们，都加入了进来。
他们熟练地，为堆积如山的渔获，开膛、破肚、去鳞、清洗。
大量的海鱼，被穿在竹竿上，用篝火熏烤，制成易于保存的鱼干。
另一些则被切成块，与刚刚从盐田里收获的粗粝海盐混合在一起，码入陶缸之中，腌制成最初的咸鱼。
整个上海港，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杂着海盐与烟火气息的，丰收的味道。
第七天傍晚。
当最后一船海鱼，被运回海滩时，张武兴奋地，向何维汇报着这七天的战果。
“老师！我们总共捕捞了超过五万斤的鲜鱼！制成的鱼干和咸鱼，足以支撑我们所有人，一直吃到明年开春！”
张武指着一旁十几个装满了油脂的大陶缸，接着说道。
“我们还从那些肥美的海鱼体内，提炼出了超过三百斤的鱼油！这些，足够我们点亮整个冬天的油灯了！”
何维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淡水、食物、住所、能源……
生存所需的四大要素，在经历了最初的短缺后，基本能够应付眼前的需求了。
他看着那些堆积如山、仿佛永远也吃不完的鱼干。
看着那些在鱼油灯下，映照着满足与幸福笑脸的开拓者们。
看着那条在夜色中，将甘泉送入营地的“竹龙”。
看着那座在月光下，已经初具雏形，如同巨兽般匍匐在海边的“石基要塞”。
他知道，上海港，已经度过了它最危险的、也是最脆弱的“婴儿期”。
它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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