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的伤口像一团火在灼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刘肖躺在简陋的病床上，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地下基地的医务室潮湿而阴冷，只有一盏煤油灯在墙角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别动。”苏湘云轻柔地按住他的右肩，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更换纱布。她的动作熟练而专注，但微蹙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担忧。“子弹虽然取出来了，但伤口很深，需要静养。”
刘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牵动伤口而倒吸一口冷气。“这点伤不算什么，比起牺牲的同志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医务室里陷入沉默。窗外隐约传来学员们操练的口号声，但那场惨烈防御战的阴影，依然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门帘被轻轻掀开，周文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比战前清瘦了些，眼下的阴影显示出连日操劳的痕迹，但目光依然清澈而坚定。
“湘云，让我和老刘单独待会儿。”周文温和地说。
苏湘云会意地点点头，收拾好医药箱，轻声嘱咐：“别聊太久，他需要休息。”
待她离开后，周文在病床边的木凳上坐下，仔细端详着刘肖苍白的脸。“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刘肖苦笑，“就是这左臂暂时废了，写字都不利索。”
周文从怀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这是你昏迷时，我从你口袋里找到的。”
刘肖瞥了一眼，那是他在战前写下的作战计划和兵力部署草图，页边还有他用铅笔匆匆写下的几个字：“若回不来，请交周主任。”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周文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在刘肖心上。
病床上的男人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的山头。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学员们声嘶力竭的呐喊，还有鲜血染红泥土的触感，一切都如此真实。
“你知道吗，老周，”刘肖的声音有些沙哑，“当敌人的刺刀离我只有几步远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一切值得吗’。”
周文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来自...一个不同的地方。”刘肖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在那里，战争只是书本上的名词，死亡是遥远的新闻。而在这里...”他抬起右手，指了指窗外，“我亲手送走了那么多年轻的生命。他们本可以活着，结婚，生子，过着平静的生活。”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精神负荷增加。建议进行深度冥想以稳定状态。】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但刘肖第一次产生了抗拒的念头。这个伴随他穿越而来的神秘力量，真的能理解人类在生死关头的彷徨吗？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愿意赴死？”周文突然问道。
刘肖愣住了。这个问题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深刻。
“因为他们相信。”周文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相信你教给他们的不只是杀敌的技巧，而是改变这个世界的希望。相信他们的牺牲，能换来后代不再经历战火。”
煤油灯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将周文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老刘，你问我值不值得。那我问你，如果没有我们，如果没有这些愿意牺牲的人，这个国家会走向何方？是继续在军阀混战中生灵涂炭，还是在列强瓜分下苟延残喘？”
刘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来自的那个时代的景象：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孩子们在公园里欢笑奔跑。那是几代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和平。
“我明白了。”良久，刘肖终于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是在剥夺他们的生命，我是在为他们争取选择生命的权利。”
周文欣慰地点头：“这就是觉悟。”
就在这时，刘肖感到脑海中一阵轻微的眩晕。系统的界面自动展开，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动重组。
【检测到宿主完成‘信念确立’关键节点。系统升级启动...】
【战略分析模块解锁...】
【全局态势推演功能激活...】
【精神负荷重新校准...】
一系列提示闪过，刘肖感到自己的思维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本只能推演战术层面的系统，现在竟然能够将政治、经济、民心等要素纳入考量，进行更宏观的分析。
“怎么了？”周文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
“没什么，”刘肖摇摇头，感受着脑海中新获得的能力，“只是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他尝试着启动新的战略分析功能，将当前根据地的处境、国共关系的破裂、全国的革命形势作为参数输入。系统迅速给出了一个三维的态势图，各种可能性以概率的形式呈现出来。
结果令人心惊：按照当前路径，革命力量将面临极其严峻的考验，但也暗藏着绝处逢生的机遇。
“老周，”刘肖突然问道，“你对未来的局势怎么看？”
周文沉吟片刻：“蒋介石的背叛让革命遭受重创，但也让我们看清了谁才是真正的同志。现在的退却，是为了将来更有力的进攻。”
“那么，”刘肖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们不仅要面对国民党的围剿，还要应对日本人的野心呢？”
周文的神色骤然严肃：“你有什么根据？”
刘肖不能直言历史，只能委婉地说：“我在德国学习时，研究过日本的军国主义扩张倾向。他们觊觎中国已久，绝不会放过我们内乱的机会。”
这一次，系统没有给出任何警告。似乎随着他信念的坚定和系统的升级，某些限制正在松动。
周文站起身，在狭小的医务室里踱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责任就更加重大。不仅要推翻旧制度，还要保卫这个国家不受外敌欺凌。”
“所以，”刘肖接过话头，“我们需要的不是一时的胜负，而是能够经受住长期考验的力量。一支真正的人民军队，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一套行之有效的战略战术。”
“这正是我们一直在努力的。”周文回到床边，郑重地握住刘肖未受伤的右手，“而你，老刘，是这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你的军事才能，你的远见卓识，都是革命最需要的财富。”
刘肖感受着对方手掌传来的温度，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放心吧，老周。这道坎，我跨过来了。”
当周文离开医务室时，天已经黑了。苏湘云端着晚饭进来，惊讶地发现丈夫的神色与往日不同。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坚定。
“你和周主任聊了什么？”她一边喂他喝粥，一边好奇地问。
“聊了未来，”刘肖轻声说，“我们的未来，这个国家的未来。”
夜深人静时，刘肖独自躺在床上，启动系统进行更深层次的推演。战略分析模块显示出各种可能的未来路径，有的通往光明，有的陷入黑暗。
但这一次，他不再迷茫。
伤口的疼痛依然存在，牺牲的阴影尚未散去。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以更加坚定的步伐，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走下去。
因为希望，往往诞生于最深的绝望之后。而觉悟，总是在生死之间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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