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洒满渔村,海鸥的鸣叫显得格外清晰。那间沉寂了许久的木屋,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
肖胜站在门口,身上已不是那件穿了半年、沾满悲伤的旧衣,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衫。他背上背着一个不大的行囊,看起来有些干瘪,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以及一团仔细叠好的、未完成的渔网——那是阿珠生前坐在灯下,一边和他闲聊,一边手指翻飞编织的,网眼细密均匀,只是还差最后一部分未能完工。
最显眼的,是他斜背在身后的那支刻着海浪图腾的普通鱼竿。竹身温润,图腾内敛,仿佛所有的光华都沉淀了下去,只等着需要时的绽放。而那支蕴含着雷霆之威的钓竿,则被他收进了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得自唐门的低级储物魂导器里。
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他太多记忆的木屋。桌椅上落着薄灰,角落里还残留着阿珠生活过的痕迹,空气里似乎还萦绕着她哼唱的调子。这里的一切,都凝固在了半年前的那个黄昏。
他没有留恋地扫视,目光平静,像是在进行一场正式的告别。
他轻轻带上木门,老旧的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这安静的清晨格外刺耳。他蹲下身,在长满青苔的门前石阶旁,用手扒开一小块湿软的泥土,将那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深深埋了进去,再用青苔仔细掩盖好。
这钥匙,不是留给任何村民的。是留给可能某一天,想要回来的“自己”。留给那个或许卸下所有伪装,想要回到原点看看的……肖胜。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海风吹动他换型后那普通渔民额前的碎发。他下意识地,轻轻握了握背后那支普通鱼竿的竿身。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竹竿的瞬间,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海浪声,伴随着那熟悉的、无意识的哼唱调子,仿佛直接从他与鱼竿接触的背部,丝丝缕缕地传入他的心间。
那声音不再带着悲戚,反而像是一种温柔的催促,一种鼓励,仿佛在说:去吧,去吧。
肖胜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胸膛起伏。他转过头,目光越过层叠的屋顶,望向村外那片面向大海的缓坡,望向那块作为标记的礁石。
“阿珠,”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顺着海风飘向那个方向,“我去看看更宽的海。”
他顿了顿,像是在许下一个一定会兑现的诺言:
“回来再告诉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毅然转身,迈开了脚步。
当他转身,将木屋和那片埋葬着过往的礁石彻底留在身后的那一刻,他背上那支普通鱼竿的海浪图腾,毫无征兆地、温柔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短暂却坚定,如同一个无声的应许,一个永恒的祝福。
也就在这一刻,肖胜换型后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普通的渔民脸上,嘴角微微向上牵起,勾勒出一个清晰的笑容。
那笑容很浅,却仿佛卸下了压在心头半年之久的千斤重担。没有了撕心裂肺的痛楚,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释然,以及望向未知前路时,带着一丝悲伤底色的、坚定的平静。
他的脚步踏在村中的小路上,沉稳而有力。有早起的渔民看到他这张陌生的脸,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只是微微点头,并不多言。
他走出了渔村,沿着海岸线,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向着那片传说中更加浩瀚、隐藏着更多秘密与危险的“更宽的海”走去。
背后的渔村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永恒相伴。而这一次,那声音不仅来自身后真实的大海,也来自他背上那支鱼竿里,那片只属于他和她的、温暖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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