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内，药力残留的灼热气息尚未完全散去，与一股新生的、更加精纯炽烈的火灵之力交织在一起。
卓不凡破开禁制，携着一身风雷与难以抑制的欣喜闯入。他感受到儿子体内那原本驳杂混乱的灵根气息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精纯无比、生机勃勃的火灵根性，更有一股隐而不发，却尊贵非凡的古老血脉波动在缓缓苏醒。
“铭儿！你成功了？！”卓不凡的声音带着颤抖，巨大的喜悦冲垮了他作为宗主一贯的威严。逆天改命，他卓不凡的儿子，竟然真的做到了！
然而，他的欢呼戛然而止。
盘坐在石室中央的卓铭缓缓抬起头，面向他。那张脸上没有成功的狂喜，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而最刺目的，是那双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如同两颗燃烧的玛瑙，赤红一片，其中却空洞无神，倒映不出任何光影，只有一片虚无的血色。
“父……亲？”卓铭的声音沙哑干涩，他的头微微偏侧，像是在努力捕捉声音的来源，而非用目光去迎接。
卓不凡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化为无尽的惊骇与痛楚。他一个箭步上前，双手猛地抓住卓铭瘦削的肩膀，灵力下意识地探入其体内。
筑基期的灵力湖泊……干涸了。
经脉空空荡荡，比未曾修炼的凡人好不了多少。
唯有那一道火灵根，如同涅盘后的凤凰雏羽，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的光。
还有那双眼睛……生机已绝，道痕永损。
“你的修为……你的眼睛……！”卓不凡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落差让他心如刀绞，“这就是代价？这就是那该死丹药的代价？！！”
卓铭感受到父亲手上传来的巨力和颤抖，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却显得无比僵硬苦涩。“是啊，代价……火灵根，还有……似乎是什么朱雀之体。但修为尽废，重归凡人。还有这双眼睛……老天爷，总归是‘公平’的。”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苍凉。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我不服命运的代价。我不愿做那消逝的过客，不愿成为妻儿的拖累，于是赌上一切。我赢了，赢得了未来的可能性；我也输了，输掉了现在立足的根本，输掉了看清所爱之人面容的能力。
卓不凡看着儿子那双空洞的赤红眼眸，巨大的悲痛之后，是滔天的怒火与如山般压下的责任感。他猛地将卓铭搂入怀中，这个一向坚强的千圣宗宗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值吗？铭儿……告诉父亲，这真的值吗？！”他痛声问道。
卓铭靠在父亲宽阔却微微颤抖的胸膛上，沉默了片刻。失去视觉的世界一片黑暗，但他的心却仿佛更加清明。他“看到”了冷清月未来不必因他的寿元耗尽而悲伤， “看到”了儿子卓乐安不必有一个注定平庸的父亲，“看到”了自己终于拥有了踏上长生路的资格，哪怕起点是如此的残酷。
“值。”卓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父亲，我看不见了，但我的心，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看’得更清楚。以前的卓铭，活在未来的恐惧里；现在的我，虽然失去了很多，但抓住了‘可能’。”
他顿了顿，空洞的赤眸“望”向虚空，仿佛在与那无形的命运对视。
“从今往后，我或许是个需要保护的凡人，是个瞎子……但我不再是那个只能等待命运审判的卓铭了。”
卓不凡紧紧抱着儿子，感受着他体内那缕新生的、微弱的火苗与那潜藏的古老血脉，他终于明白了儿子的决绝。这不是终结，这是一场更为艰难、也更为壮阔的征途的起点。
“好……好！”卓不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情绪，声音恢复了宗主的沉稳与决断，“有为父在，有千圣宗在！从此刻起，你失明与修为尽失的消息，将是宗内最高机密！在外，你只是闭关修炼特殊功法，不便见客。”
他扶着卓铭站起来，语气斩钉截铁：“你是我的儿子，是清月的道侣，是乐安的父亲。这条路，为父陪你走下去！这双眼睛……为父穷尽千圣宗之力，也定要为你寻到复明之法！”
石室外，不知何时悄然到来的冷清月，凭着她刚刚稳固的仙品金丹修为，早已将父子俩的对话听在耳中。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泪水无声地滑落，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看着卓铭那双失去焦距的赤红眼眸，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无边无际的心疼与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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