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雾气虽已散去大半，可枝叶交错间仍有细碎的露珠滴落，砸在脖颈间凉得人一激灵。沐熙被萧墨尘拉着往前跑，裙摆被低矮的灌木勾出几道口子，小腿也被粗糙的树皮蹭得泛红，可她全然顾不上——迅风的反应绝不会错，它定是嗅到了萧之菡的气息。
前方的迅风跑得极快，时不时停下来回头叫两声，像是在催促。沐熙望着它穿梭在树木间的身影，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脑海里反复闪过萧之菡离家时的模样。
“等等！”萧墨尘突然停住脚步，抬手示意众人放缓速度。沐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前方灌木丛后隐约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藤蔓缠绕在洞口边缘，若不是迅风正对着那里狂吠，几乎要与周遭的树林融为一体。
洞口的风带着潮湿的凉意，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沐熙的呼吸瞬间滞住，挣脱萧墨尘的手便要往里冲，却被他稳稳拉住：“先让暗卫探路，里面情况不明。”
两名暗卫立刻举着火把上前，火光照亮了洞口的地面——几片撕碎的水绿色布料散落在枯草间，正是萧之菡临行前穿的那件襦裙。沐熙再也按捺不住，声音带着颤抖：“是之菡的衣服，她肯定在里面！”
萧墨尘不再阻拦，握紧佩剑率先踏入山洞。洞内狭窄而昏暗，火光照亮的范围内，能看到地面上蜷缩着两道身影。沐熙快步上前，蹲下身时，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萧之菡侧躺在地上，头发乱得像枯草，脸上沾着泥土和泪痕，水绿色的襦裙被划得支离破碎，露出的胳膊和小腿上满是深浅不一的擦伤，右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而闵砚知趴在她身旁，玄色的衣袍早已被血浸透，暗红色的血渍凝固在布料上，又被蹭得四处都是，连身下的石头都洇出了深色的印记。他的头歪向一侧，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之菡！闵砚知！”沐熙颤抖着伸出手，先探了探萧之菡的鼻息——还好，气息虽弱却平稳。她又摸向萧之菡的脉搏，指尖传来的跳动还算有力，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转而看向闵砚知。
手指刚触到闵砚知的手腕，沐熙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他的脉象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若不是她指尖感知敏锐，几乎要以为没有脉搏。萧墨尘也蹲下身，小心地将闵砚知翻了过来，背后的伤口瞬间暴露在火光下——那道口子足足有半尺长，边缘的皮肉翻卷着，还沾着泥土和碎叶，虽已不再流血，可狰狞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发紧。
“醒魂露。”沐熙立刻从随身的药囊里掏出个小巧的玉瓶，拔开塞子，辛辣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她先将玉瓶凑到萧之菡的鼻子前，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之菡，醒醒，我来接你了。”
萧之菡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挣扎着醒来。过了片刻，她缓缓睁开眼睛，迷茫的视线在沐熙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沐熙姐姐……呜呜……砚知……快救砚知……”
她想爬起来去抓闵砚知的手，可刚一动，右腿便传来钻心的疼痛，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泪掉得更凶了。沐熙连忙按住她，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放得极柔：“别怕，我在，我这就救他。你别乱动，腿断了，再动会更疼。”
“腿不疼……”萧之菡摇着头，视线死死盯着闵砚知毫无血色的脸，声音里满是崩溃，“是我害了他……昨天我们掉下悬崖，他为了护我，被树枝划了后背……那么大的口子，血一直流……”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回忆那段可怕的经历：“我腿动不了，他背着我跑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山洞……刚把我放下，他就晕过去了……我拿衣服按着伤口，按了好久好久，手都麻了，血还是止不住……我喊他，他不理我……我好怕……姐姐，你一定要救救他，求你了……”
沐熙听得心口发酸，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不哭了，不哭了。他不会有事的，我这就给他处理伤口。你乖乖躺着，等我治好他，就给你接腿，好不好？”
萧之菡在她怀里点了点头，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身体还在不停颤抖。沐熙松开她，转头对萧墨尘说：“把闵砚知抬到洞口的阳光下，里面太暗，看不清伤口。他的伤口需要缝针。”
萧墨尘立刻会意，弯腰小心地抱起闵砚知——他的动作极轻，生怕碰疼了对方的伤口，转身便快步走向洞口。沐熙紧随其后，路过暗卫身边时，低声吩咐：“你们在洞口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洞口的阳光正好，透过枝叶洒下成片的光斑，照亮了闵砚知背上的伤口。沐熙蹲下身，先解开他染血的外袍和中衣，露出的伤口比想象中更严重——深可见骨的口子边缘，还残留着些许碎木屑，显然是被锋利的断枝划开的。
她从药囊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假装在整理东西，趁着萧墨尘站在她身后挡住暗卫视线的空档，快速从空间里摸出一瓶碘伏和一套缝针工具。碘伏是她存在里面的，消毒效果却更好；缝针是细如牛毛的银质针，线则是用羊肠制成的可吸收线，无需拆线，最适合野外急救。
“可能会有点疼，忍忍。”沐熙轻声说，虽知闵砚知昏迷不醒，可还是习惯性地安抚了一句。她先用碘伏仔细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又将少量麻药药膏涂在伤口边缘——这药膏是她用空间里的药材特制的，起效极快，能最大程度减轻缝合时的疼痛。
等药膏起效，沐熙拿起银针，手指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她屏住呼吸，一针一线地开始缝合伤口，动作娴熟而快速——这些年她在空间里练习过无数次，早已将缝合的步骤刻进了骨子里。阳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能看到她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可她连眼都没眨一下，直到最后一针结束，才松了口气。
缝合好伤口后，沐熙又从空间里拿出一瓶止血生肌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她才从药囊里掏出一颗药丸，用温水化开，小心地喂进闵砚知嘴里——这颗药丸是她特制的补气丹，能快速补充气血，稳住他的脉象。
“把他抬到担架上，小心点。”沐熙站起身，对守在一旁的暗卫说。暗卫立刻上前，用早已准备好的简易担架将闵砚知抬了上去，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处理完闵砚知，沐熙才转身回到山洞里。萧之菡还躺在原地，见她进来，立刻紧张地问：“沐熙姐姐，砚知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没事了。”沐熙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右腿，“伤口已经缝好了，我给他喂了药，等他醒过来就没事了。现在我来给你处理腿，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萧之菡点了点头，紧紧咬着嘴唇，却还是忍不住紧张地攥住了沐熙的衣角。沐熙先检查了她的腿骨，确定是小腿骨折，没有伤到经脉，才松了口气。她从药囊里掏出正骨用的夹板和绷带，又从空间里摸出一瓶消肿止痛的药膏，涂在萧之菡肿胀的脚踝上。
“我要开始正骨了，你喊出来也没关系。”沐熙轻声说，双手握住萧之菡的小腿，趁着她不注意，猛地一用力——“咔嚓”一声轻响，萧之菡疼得尖叫出声，眼泪瞬间又流了下来，可她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有挣扎。
“好了，已经接好了。”沐熙立刻用夹板固定住她的腿，再用绷带缠紧，“接下来的几天别乱动，等回到府里我再给你换药用夹板。”
萧之菡点了点头，眼泪却还在往下掉，只是这次不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安心。她看着沐熙忙碌的身影，哽咽着说：“沐姐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估计都得死在这儿……”
“傻丫头，说什么呢。”沐熙打断她，伸手替她擦去眼泪。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沐熙抬头望去，只见陈七带着另一队暗卫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急切：“县主，找到公主了？”
“找到了，只是都受了伤。”沐熙站起身，对陈七说，“你让人把担架抬进来，先把之菡抬出去，再把闵砚知也一起抬出去，免得快点走，免得天黑前赶不回去。”
陈七立刻点头，指挥着暗卫将萧之菡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萧之菡躺在担架上，扭头看向闵砚知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担忧。沐熙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说：“放心，我会让暗卫好好照顾他的，我们会一起回去的。”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便抬着两个担架往林外走去。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身上，驱散了林间的最后一丝凉意。沐熙走在担架旁，看着萧之菡渐渐放松的脸庞，又望向闵砚知苍白的侧脸，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还好，他们都还活着，还好，他们赶上了。
萧墨尘走在她身边，见她脸色疲惫，便递过一块水囊：“喝点水，累了就靠在我身上歇会儿。”
沐熙接过水囊，喝了口温水，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她靠在萧墨尘身边，看着前方蜿蜒的山路，轻声说：“等回到春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之菡，让她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冲动了。”
萧墨尘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好，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教训她。”
林间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担架在暗卫的护送下稳步前行，朝着林外的方向走去。沐熙望着远方的天际，心里默默想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之菡会好起来，闵砚知也会好起来，他们所有人，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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