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温，我的公爵。你有个好儿子。”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和，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对了，之前听到奥斯瓦德的事情，我深感遗憾。”
“他本该是帝国最璀璨的将星。”
这句开场白，客套，却又像一根软刺，精准地扎向柯罗诺斯家族的痛处。
埃德温公爵的腰弯得更低了，声音沙哑。
“陛下挂念，是犬子的荣幸。”
“事实上，陛下。”
梅耶尔忽然开口，打破了这套虚伪的君臣寒暄。
他上前一步，与父亲并肩。
“恐怕用不了多久，时痕公爵这个称号，就要成为历史了。”
埃德温的身体猛地一僵。
皇帝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眯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
“哦？何出此言？”
“父亲的身体日渐衰弱，时间魔法的反噬，让他无法再为帝国窥见命运的片段。”
梅耶尔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而柯罗诺斯家族，再也没有第二个能够继承这份力量的人了。”
“恐怕，我们无法再为陛下分忧了。”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去，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亏待帝国的功臣之后。”
皇帝的语气变得公式化，那份虚假的温情荡然无存。
“事实上，我想到了另外一种为陛下效力的方式。”
梅耶尔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黄铜座钟，放在了身前的地面上。
清脆的滴答声，在大厅里响起。
皇帝的眉毛挑了一下。
“计时用的炼金物品？”
“是的，陛下。”
梅耶尔又拿出一块更加小巧精致的怀表，托在掌心。
皇帝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屑。
“做工很精美。”
“但这样的东西，皇家宝库里也不是没有。”
“如果……”
梅耶尔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我能让它的价格，便宜到让帝国每一位小贵族，都能买得起呢？”
“我相信不仅仅是帝国的贵族，就连群星联邦其他地区的贵族与富豪们也会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吧？”
皇帝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住了。
梅耶尔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我们还设计出了一种新的炼金造物。”
“它由魔法蒸汽机驱动，能在铁轨上飞驰，日行千里。”
“无论是运输士兵，还是输送粮草军械，它的速度，都将是现在运输队伍的十倍以上。”
“我们称它为，火车。”
皇帝对着埃德温公爵，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你这位继承人，确实很厉害。”
埃德温公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能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
“陛下谬赞。”
“说吧。”
皇帝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梅耶尔。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为了能更好地为陛下分忧，我需要陛下的许可。”
梅耶尔微微躬身。
“我恳请陛下授予柯罗诺斯家族‘特许生产状’，允许我们独家生产并销售计时器，并批准我们在领地内修建铁路，制造火车。”
“作为回报，皇室将获得所有相关产业，七成的利润。”
“七成？”
凯涅吉斯七世愣了一下。
随即，他爆发出了一阵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七成！”
他从王座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梅耶尔面前。
他伸出手，重重拍了拍梅耶尔的肩膀。
“小子，你是我见过最疯狂，也是最聪明的家伙。”
皇帝的笑容收敛，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我答应你。”
“我会让所有贵族配合你修路，会为你修改相关的法律。”
“但是，武器和火车，只能提供给帝国，由我，也只能由我来支配。”
“当然。”
梅耶尔的笑容不变。
“至于购买这些武器和火车的费用……”
“帝国全款购买。”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个属于满意的弧度。
“我可不会亏待我最忠诚的臣子。”
皇帝的笑声渐渐平息，但他眼中的兴味却转为一种更冷的色彩。
“一个绝妙的计划，还有一个更绝妙的提议。”
凯涅吉斯七世的视线扫过梅耶尔，随后落在了身形佝偻的埃德温身上。
“但如此宏大的事业，需要一场正式的讨论。帝国的议会，必须知晓。”
他的语气很轻，但其中的含义却无比清晰。
这不仅仅是他们之间的交易。
这是要摆在整个帝国宫廷面前，供人见证与评判的。
……
帝国议事大厅是大理石建造的。
几十名帝国最有权势的人物，坐在那张由黑曜石打磨而成的长桌旁，他们的脸是礼貌的冷漠，或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埃德温公爵站在他们面前，用干涩的嗓音，阐述着“魔法工业革命”的蓝图。
他用最关键的一点作为结尾。
“作为换取‘特许生产状’的回报，柯罗诺斯家族，愿意将所有相关产业七成的利润，直接上缴皇室。”
一阵低语的浪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
七成。
那不是提议。
那是进贡。
就在这片嗡嗡声即将演变成一场争论时，一个粗暴的声音，切开了所有的嘈杂。
“这是叛国！”
一个身着军装，体格壮硕的男人，胸前伯爵的徽记闪闪发光，他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他是瓦卢瓦伯爵，那个被羞辱的安德森侯爵的表亲。
他死死瞪着梅耶尔，脸上是正义凛然的暴怒。
“用铁路运送士兵？标准化的魔法装备？你你这是搞商业吗？你是在组建一支足以挑战帝国的军队！”
几名军方贵族赞同地点了点头，表情变得愈发强硬。
埃德温的脸色变得苍白。
但站在他身旁的梅耶尔，甚至没有一丝动摇。
他看起来，甚至有些无聊。
他等到那位伯爵粗重的喘息声成为大厅里唯一的动静，才慢悠悠地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瓦卢瓦伯爵，您对帝国安危的这份赤诚，真是令人动容。”
“不过，我可以保证，每一件武器都会标明出处和用途，交由皇帝陛下监督。”
伯爵哼了一声，准备好下一轮的炮轰。
梅耶尔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
“不过，说起帝国的安危，我听说您最近和虚月帝国某些商人的生意，做得……格外的好。”
伯爵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大厅里鸦雀无声。
与敌对的虚月帝国通商，是足以灭族的重罪。
实际上，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有些罪状，前世被玩家全部扒了出来，白日澜自然不会浪费这些宝贵情报。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伯爵结结巴巴地吼道，虚张声势的外壳出现了裂痕。
梅耶尔的笑意更深了，眼神却冰冷刺骨。
“只是可惜了，那份丢失的货物清单。”
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探入自己的礼服内袋。
“上面详细罗列了运往他们边境要塞的‘农具’和‘布匹’。”
他让一张折叠羊皮纸的边角，从口袋里露了出来，虚月帝国商会的火漆印记，隐约可见。
“很幸运，一份副本，恰好落到了我的手里。”
瓦卢瓦伯爵盯着那张纸，如同在看一条剧毒的蝰蛇。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蜡黄的死气。
一阵被扼住喉咙的咯咯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我……你……”
他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他周围的贵族们，不动声色地挪动椅子，与这个注定毁灭的倒霉蛋之间，拉开了一道清晰的鸿沟。
王座之上，凯涅吉斯七世看着这一幕，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没有愤怒。他看起来……很欣赏。
他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扶手。
“卫兵。”
两名身披重甲的皇家骑士走了进来，盔甲发出沉闷的碰撞。
“护送瓦卢瓦伯爵下去休息。他看起来不太舒服。”
伯爵没有反抗。他被拖了出去，双腿发软，像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大厅里，此刻死一般安静。
每一道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用几句话和一张纸，就彻底扳倒了一位实权伯爵的年轻人身上。
那目光里，带着一种全新的恐惧。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梅耶尔动了。
他向前一步，走到大厅中央，单膝跪地。
这个动作如此突然，如此富有戏剧性，让包括他父亲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他抬起头，目光牢牢锁定了皇帝。
“陛下，我家族的手段或许锐利，但忠诚，无可置疑。”
他的声音，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为了证明柯罗诺斯家族永不动摇的忠心，为了将我们的命运，永远与您的荣耀王座紧紧相连……”
他停顿了一下，让那股紧张的气氛，攀升到了顶点。
“我，梅耶尔·柯罗诺斯，恳请陛下，将奥菲莉亚公主殿下，许配于我。”
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满厅的贵族，脑子一片空白。
皇室联姻。
那是一道枷锁，却也是最极致的护身符。
一杯毒酒，却也是最甜美的蜜糖。
高坐于王座之上的凯涅吉斯七世，身体微微前倾。他眼中那份算计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无法解读的幽暗。
一个缓慢的，带着危险气息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缓缓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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