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份崭新的,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写成的薪酬公告,被贴在领地每一处工坊和招募点的木板上时。
世界安静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都不认得,但有人耐心解读。
“基础保障薪资……只要干满八小时,就能拿钱养家?”
一个满身油污的工人,喃喃自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绩效奖金……干得越多,拿得越多?上不封顶?”
人群里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加班……自愿申请……还给一点五倍的钱?”
“通宵两倍?”
一个工头用粗糙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公告上的文字,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这是真的?”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人群。
他们被压榨得太久了。
他们习惯了从日出干到日落,换取一点勉强糊口的黑面包。
他们习惯了监工的皮鞭和克扣。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让他们感到了恐惧。
这一定是领主老爷的什么新骗局。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宣讲的书记官,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柯罗诺斯领主大人有令!”
“所有条款,即刻生效!如有人胆敢腐败、克扣,当场吊死!”
轰!
人群炸了!
短暂的呆滞过后,是一个工人发出的,撕心裂肺的狂吼。
“老爷万岁!”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震天的欢呼声,如同山崩海啸,席卷了整个柯罗诺斯领!
无数人扔掉了手里的工具,冲向天空,他们笑着,跳着,像一群疯子。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工人,抱着自己的同伴,嚎啕大哭。
柯罗诺斯领的招募处,瞬间被挤爆了。
那队伍,从城中心一直排到了城外几里地,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头。
所有人都疯了。
……
深夜。
一个名叫巴特的的老工匠,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工坊。
他今天主动申请了加班,不过,因为身体原因只批了四个小时。
在领取薪水的地方,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接过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他解开袋口。
里面的银币,比他过去半年挣得都多。
老巴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泪水。
有了这笔钱。
他那个被风寒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小孙子,就能在这个冬天活下来了。
他再也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在贫病中绝望地等死。
“扑通”一下。
老人双膝跪地,将那个钱袋紧紧抱在怀里,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石板路上。
他对着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柯罗诺斯城堡,流下了滚烫的眼泪。
……
柯罗诺斯领发生的一切,像一阵飓风,迅速传遍了整个帝国,甚至传到了群星联邦的其他地区。
大量的商人、学者和炼金术师,带着满腹的怀疑与好奇,慕名而来。
一辆来自群星联邦雅典地区的华丽马车,停在了柯罗诺斯领的边境。
一个衣着考究的胖商人,走下马车,看着远处那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和那些排队等待工作的,衣衫褴褛却精神亢奋的人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见鬼,宙斯地区这种制度落后的鬼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他对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学者,难以置信地说道。
“他们给工人请老师?还发奖金?领主是白痴吗?”
学者没有说话。
他只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仔细地观察着远处那些正在挥汗如雨,脸上却洋溢着笑容的工人。
他闻了闻空气中混杂着尘土与汗水的味道。
许久,他才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低声说道。
“不,我的朋友。”
“这里的空气里,有梦和理想的味道。”
“我想这里出现了一位真正的贤者。”
……
石之海。
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混乱的露天马戏场。
贵族们的营地扎得乱七八糟,华丽的帐篷和肮脏的泥地混在一起。
为了争夺一个所谓的“风水宝地”,两拨人马正大打出手,骑士们用剑鞘互殴,嘴里喷着最恶毒的脏话,场面滑稽又丑陋。
瓦卢瓦伯爵那位以傲慢着称的堂弟,弗雷德里克男爵,正一脸不耐地听着向导的劝告。
“男爵大人,那片黑雾山谷不能进!老人们都说,那是被诅咒的地方!”
弗雷德里克不屑地哼了一声,用马鞭指着那片终年被黑雾笼罩的山谷。
“闭嘴,你这乡巴佬懂什么?”
“真正的宝藏猎人,从不畏惧迷雾!”
他意气风发地一挥手,对他那群引以为傲的骑士团下令。
“全员随我进去!让这群胆小鬼看看,瓦卢瓦家族的荣耀,是如何铸就的!”
很快,山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那声音撕裂了营地所有的喧嚣。
片刻之后。
一个骑士疯疯癫癫地从黑雾里逃了出来。
他身上那套昂贵的盔甲已经破碎不堪,浑身是血,脸上只有极致的恐惧。
他扑倒在地上,嘴里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影子……会吃人的影子!”
瓦卢瓦骑士团全军覆没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油锅。
但这非但没有吓退那些贪婪的贵族,反而彻底点燃了他们眼中的狂热。
“听到了吗!如此强大的守护魔物!”
“那背后,一定隐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宝!”
……
柯罗诺斯城堡,书房。
梅耶尔冷静地听完斥候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羽毛笔,在那幅巨大的地图上,为那座黑雾山谷,画上了一个醒目的叉。
他在叉的旁边,用古精灵语标注了三个字。
“暗影潜伏者。”
这是他记忆中一种极为难缠的低阶魔物,群体出动,能融入阴影,最擅长伏击。
他抽出一张新的羊皮纸,写下了这种魔物的习性和几个致命的弱点。
然后,他将羊皮纸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南丁格尔。
“把这份情报,卖给冒险者公会。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后面如果出现其他不认识的魔物,也可以来找我们买情报。”
南丁格尔接过羊皮纸。
“大人。”
“新制度推行的三天内,领地的生产效率,翻了整整七倍。”
“钢铁产量和矿石开采量,已经达到了我们有史以来的最高峰!”
她将一份报告递到梅耶尔面前,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那个惊人的数字。
“但是……”
她的语气又急转直下,带上了浓浓的忧虑。
“我们的薪资支出,也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淌出去。”
“金库……金库里的金币,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大人,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吃空的!”
梅耶尔没有看那份报告。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看着那座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拔地而起的城市。
“别急,让子弹飞一会。”
……
帝国南方,沼泽边缘的‘泥腿子’酒馆。
这里的空气永远是湿的,混着烂泥、劣酒和血的腥气。
镇上最热闹的酒馆里,一个男人正用一块破布,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男人穿着一身磨损严重的皮甲,深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几道浅浅的疤痕划过他的脸颊,让他原本英俊的轮廓多了一份风霜的冷硬。
他是奥斯瓦德。
或者说,是冒险者“奥兹”。
“喂,奥兹,发什么呆呢?”
一只手伸过来,直接从他面前的盘子里抓走了一块烤肉。
一个高挑的女人,将烤肉塞进嘴里,满不在乎地用手背擦了擦油。
她叫伊莲娜,一头棕色的长发编成利落的辫子甩在身后,背上挂着一张巨大的长弓。
她是奥斯瓦德的搭档,也是他的爱人。
奥斯瓦德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擦他的剑。
伊莲娜嚼着肉,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
“又在想你那个把你赶出家门的混蛋老爹了?”
“我不是被赶出来的。”
奥斯瓦德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是自己走的。”
“切,有什么区别。”
伊莲娜撇撇嘴,又灌了一大口麦酒。
就在这时,邻桌几个佣兵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听说了吗?北边那个柯罗诺斯领,彻底疯了!”
“怎么没听说!我表弟的哥们儿就在那儿修铁路,说现在工钱一天一结,加班还给双倍!妈的,那地方现在遍地是金子!”
另一个独眼龙佣兵,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狗屁的金子!那就是个吞人的坑!”
“瓦卢瓦家那个男爵,带了一整个骑士团进去,说是寻宝,结果呢?就一个疯子跑了出来,喊着什么‘影子会吃人’!全完了!”
“哈哈哈哈!死得好!那群贵族老爷,就该让魔物把他们屎都打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柯罗诺斯家那个小少爷,是真牛逼啊。又是搞什么银行,又是发奖金,现在整个地区的穷鬼都快跑去给他卖命了。”
“何止是穷鬼!王都那些大人物,一个个红着眼往里砸钱,就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青春不老泉’传说。我看那小子就是个绝世大忽悠!”
酒馆里,哄堂大笑。
奥斯瓦德擦剑的手,停住了。
他握着剑柄的指节,捏得发白。
伊莲娜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
“奥兹。”
她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奥斯瓦德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震惊,有困惑,更多的是一种彻底的陌生。
“那是我家。”
奥斯瓦德终于开口。
伊莲娜挑了挑眉,并不意外。
“所以,那个把贵族们耍得团团转的大忽悠,是你弟?”
她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他不是那样的人。”
奥斯瓦德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呵。”
伊莲娜笑了。
“他是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现在做的事情,比我们俩这半年干掉的所有强盗加起来,还要刺激一万倍。”
她凑近奥斯瓦德,压低了声音。
“你那个弟弟,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个真正的枭雄。”
奥斯瓦德沉默了。
他脑海里闪过父亲那张永远威严而疲惫的脸。
以父亲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允许梅耶尔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梅耶尔自己的主意。
他一个人,对抗整个家族的传统,对抗整个帝国的规则。
一股莫名的情绪,混杂着担忧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骄傲,涌上心头。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伊莲娜。”
奥斯瓦德站起身。
“什么?”
“我们去北境。”
伊莲娜愣住了,随即吹了声口哨。
“哟,想通了?要回去当你的公爵大少爷了?”
“不。”
奥斯瓦德摇了摇头,他拿起桌上的长剑,重新别回腰间。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得去帮他。”
伊莲娜看着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这才像个男人。”
她抓起自己的长弓,将最后一口酒喝干,豪气地把杯子砸在桌上。
“算我一个!”
“我也想见识见识,能把你这个木头脑袋逼得离家出走的家族,到底有多好玩!”
“而且……”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听说石之海的魔物,赏金都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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