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在继续。
除颤电极板重重压在老人干瘦的胸膛上。
“所有人离开！”林默的声音冰冷清晰。
“砰！”身体弹起又落下。
监护仪上，那令人心悸的室颤波形依旧顽固。
“持续按压！肾上腺素1mg静推，每3分钟重复！准备胺碘酮300mg静推！”林默没有丝毫犹豫，命令下达的同时，高质量的胸外按压一秒未停。他的手臂稳定得如同机械，每一次按压都深达标准，维持着患者大脑和心脏最低限度的血流灌注。
张浩和李斌全力配合着，递药，记录，操作设备。周围的嘈杂似乎都被隔绝在这小小的抢救单元之外。
刘天雄一家被护士引导到稍远处的隔间，但他阴鸷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默的背影。赵启明在一旁陪着小心，额头冒汗，说着“专家马上就到”、“一定会用最好方案”之类的废话。刘公子还在哼哼唧唧，但他的痛苦在另一边真正的生死时速面前，显得苍白而矫情。
苏晚晴没有离开，她站在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平板，看似在记录协调物资，但目光却不时投向那个正在与死神抢夺生命的身影。林默那完全沉浸、冰冷又专注的侧影，让她心头某种东西被悄然触动。在这种极致的混乱中，他仿佛自成一方天地，秩序井然。
“心律恢复了！”几分钟后，护士惊喜地喊了一声。
监护仪上，虽然波形微弱杂乱，但终于出现了窦性心律！血压也开始缓慢回升。
“好！维持循环，准备腹穿！”林默没有丝毫庆祝，仿佛这只是计划中的一步。他立刻转身，再次拿起穿刺包，消毒、铺巾、定位……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精准无比。
细长的穿刺针小心刺入……
“抽！”林默低喝。
注射器回抽，瞬间涌出的不凝血证实了他的判断——腹腔内大出血！
“联系手术室！急诊剖腹探查！通知血库大量备血！”林默放下穿刺针，语气斩钉截铁。明确了诊断，下一步就是争分夺秒的手术。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骨科主任亲自带着团队赶到了，直奔刘公子所在的隔间。赵启明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迎上去。
刘天雄冷哼一声，狠狠瞪了林默那边一眼，才将注意力转向儿子。
林默根本没有在意那边的动静。他快速向接手的住院总交代了老人的情况，目光已经投向下一个伤员——那个开放性骨折的年轻女性。她的伤口污染严重，必须立刻彻底清创，否则感染和坏死风险极高。
“张浩，准备大量生理盐水和双氧水，清创包！李斌，联系麻醉科准备急诊手术室，排第二台！”他一边下达指令，一边已经戴上新的手套。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似乎是刘天雄助理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语气虽然尽量保持礼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林医生是吧？刘董希望，能用最好的进口内置材料和技术为刘公子手术，费用不是问题。请您这边结束后，也参与一下会诊。”
这看似客气的请求，实则是一种变相的施压和命令，暗示着林默应该“优先服务”于他们。
林默正在检查女孩骨折处的血运和神经功能，头也没抬，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的职责是按伤情处置我的病人。刘先生的手术由骨科主任负责，方案由他们制定。如果需要多科会诊，请通过医务科正式流程提出。”
他直接拒绝了，甚至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迂回的空间。
那助理脸色一僵，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不识抬举，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清创开始。林默的手法极其仔细且高效，大量冲洗，去除异物和失活组织，仔细探查血管神经，临时复位固定……每一个步骤都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最大限度地保留了组织活性和未来功能恢复的可能。
女孩痛得满头大汗，却咬着牙没哭出声。林默操作间隙，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平淡，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定感：“忍一下，保住腿更重要。”
女孩虚弱地点点头。
另一边隔间里，骨科主任初步检查后，脸色有些凝重：“刘公子这是严重的粉碎性骨折，伴有神经挫伤。手术难度不小，需要非常精细的操作和内固定。”
刘天雄妻子立刻尖声道：“不管多难！一定要给我儿子治好！不能留下任何后遗症！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材料！”
“这个自然，自然。”骨科主任连连点头，压力巨大。
刘天雄则沉着脸问道：“刚才那个年轻医生，林默？他技术怎么样？”他虽然恼怒林默的态度，但对方在抢救中展现出的那种绝对掌控力，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骨科主任愣了一下，斟酌道：“林医生……天赋很高，尤其在应急处理和精细操作上，心外那边评价极高。不过，骨科手术毕竟隔行如隔山……”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刘天雄眼神闪烁，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林默完成了初步清创和固定，将女孩送向手术室。他短暂地直起身，环顾了一下依旧混乱不堪的急诊大厅。伤员还在不断送来，哭喊声、指令声、仪器警报声混成一片。
他的白大褂早已不知丢在哪里，刷手服上溅满了血点和污渍，额头上也有细密的汗珠，但那双眼睛，依旧冷静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看不到一丝疲惫和混乱。
【苍生医典】默默运转着，吸收处理着海量的实时信息，优化着后续的处理流程。它就像一个永不疲倦的副脑，支撑着林默进行着这场极限消耗。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神经。
没有休息的时间。
下一个。
他走向那个头部外伤的昏迷男孩。
资本的插曲，如同投入激流的一块石子，除了激起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根本无法改变河流奔涌向前的方向。
在这里，在这片生命的战场上，唯有伤情，是唯一的秩序。
而林默，就是这冰冷秩序最坚定的执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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