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大殿那沉重压抑的气氛仿佛还粘在身上,直到走出很远,被药园山谷微凉的风一吹,林风才感觉那无形的枷锁稍稍松动。
阳光明媚,药田里的灵草舒展着叶片,一切看似与往日并无不同。但林风的心却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沉甸甸的。
洞内的血迹,张琨临死前怨毒的指控,柳长老突如其来的解围,还有那面色红润的赵长老意味深长的诘问…这一切都透着诡异和不安。
他快步走向魏老的茅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见到魏老!
然而,当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屋内却空无一人。破旧的木桌上,放着一壶尚有余温的粗茶,旁边还有一个啃了一半的灵果,仿佛主人只是临时离开片刻。
“魏老?”林风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神识扫过,小屋乃至整个药园,都感知不到魏老那独特而隐晦的气息。
他去哪了?是去了黑风窟查探?还是…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悄然滋生。魏老不在,他仿佛失去了最大的依仗,独自面对那即将可能到来的汹涌暗流。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自己的小屋,盘膝坐下,尝试运转《星辰引气诀》平复心绪,却发现心神不宁,灵力运转滞涩。
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张琨那淬毒的短刃、蚀灵散、洞内的血迹、柳长老清冷的身影、赵长老阴鸷的眼神…
尤其是洞内那摊血迹和衣物碎片…那绝非偶然!是谁留下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嫁祸自己?还是另有更深层的图谋?
还有柳长老…她为何会恰好出现?真的是巧合吗?她那句“他的证据,本座便是”,又蕴含着怎样的深意?她承认自己是她的记名弟子,这无疑是一道护身符,但同时也将自己拉入了她的阵营,福祸难料。
思绪纷乱如麻。
就在这时,怀中的身份令牌再次轻微震动了一下。
一道极其简短的讯息传入脑海,依旧是魏老那懒洋洋的风格,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静观其变,修炼。”
只有四个字,却让林风焦躁的心瞬间安定了大半。
魏老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他让自己静观其变,意味着局势或许还在可控范围内?而修炼…是提醒自己不要自乱阵脚,实力才是根本?
林风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没错,无论如何,提升自身实力总是不会错的。只有自身强大,才能应对一切变故。
他不再多想,摒弃杂念,宁心静气,再次沉入修炼之中。《星辰引气诀》缓缓运转,星辰珠温润的气息流淌周身,抚平着他激荡的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两个时辰,药园外传来了破空之声。
林风睁开眼,神识悄然探出。
只见两道遁光落下,是两名面无表情的执法弟子。他们并未进入药园,只是站在入口处,其中一人朗声道:“杂役弟子林风,执法堂有令,即刻前往大殿!”
来了!
林风心中一凛,整理了一下衣衫,平静地走了出去。
“两位师兄,不知长老召见,所为何事?”他拱手问道。
那执法弟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去了便知。走吧。”
语气虽冷,却并无太多敌意,更像是公事公办。
林风心中稍安,跟在两人身后,再次来到了那肃穆森严的执法堂大殿。
殿内气氛依旧凝重,高台上三位长老端坐如前,柳长老却已不在。台下,多了几个人。一个是面色悲愤、眼神怨毒的中年武师打扮的男子(想必就是张琨之父张教习),另一个则是脸色苍白、身上还带着伤、眼神躲闪的弟子——竟是昨日被林风打晕藏匿、后来被执法弟子找到带回的那名张琨的同伙!
此外,大殿中央还摆放着几样东西:从阴煞洞带回的染血衣物碎片、寒蚺的毒牙和毒囊、张琨那柄淬毒短刃、以及一个打开的玉盒,里面正是林风“无意”遗落在洞口的蚀灵散!
看到这些“物证”,尤其是那名幸存弟子躲闪的眼神和张教习怨毒的目光,林风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林风!”中央的枯瘦长老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冰冷,“经执法堂查明,阴煞洞内血迹及衣物,乃半年前一位失踪的内门弟子所留,与你无关。”
林风心中一动,果然如此!那血迹是旧痕!
但枯瘦长老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然而,张琨、李肆、王五三人之死,你作何解释?据幸存弟子赵阔供述,是你故意将寒蚺引向他们,致使三人惨死!你可认罪?!”
他话音一落,那名叫赵阔的弟子身体猛地一抖,头垂得更低,根本不敢看林风。而那张教习更是猛地踏前一步,指着林风,双目赤红地嘶吼道:“小杂种!还我儿命来!”
恐怖的杀气混合着炼气后期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向林风!
若在平时,林风定然难以承受。但此刻,他早有准备,体内《星辰引气诀》悄然运转,星辰珠微热,竟硬生生扛住了这股压力,脊梁挺得笔直,目光清澈地看向高台。
“长老明鉴!”林风声音清晰,毫不畏惧,“弟子方才已然禀明,是张琨师兄三人无故阻拦弟子去路,才遭妖兽攻击。至于赵师兄所言…”
他目光转向那瑟瑟发抖的赵阔,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弟子倒想请问赵师兄,你们三人为何会恰好出现在那偏僻险地?又为何要阻拦于我?莫非…是早已埋伏在那里,意图对弟子不利?”
赵阔被问得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去埋伏林风,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如何敢当众承认?
张教习见状,更是暴怒:“放肆!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攀诬我儿!”
“张教习!”枯瘦长老冷喝一声,制止了暴怒的张教习,目光再次看向赵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阔!本长老再问你一次!你们因何前往黑风窟?又为何与林风遭遇?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强大的筑基威压笼罩赵阔。
赵阔不过炼气四层,心志本就不坚,此刻在长老威压和对门规的恐惧下,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长老饶命!弟子说!弟子全说!是…是张琨师兄!是他逼我们去的!他说…说要找机会除掉林风,抢夺药园资源…还…还从外面弄来了蚀灵散,想毁掉药田嫁祸林风…昨夜埋伏失败,今日又带我们去黑风窟拦截…没想到…没想到…”
他断断续续,将张琨如何计划报复、如何获取蚀灵散、如何两次埋伏林风的事情,抖了个一干二净!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张教习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变得一片死灰,身体微微摇晃,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地招供的赵阔,又看看地上那淬毒短刃和蚀灵散,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真相大白!
枯瘦长老面无表情,看向张教习:“张教习,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教习嘴唇哆嗦着,最终颓然低下头,嘶哑道:“孽子…孽子…死有余辜…”他知道,事已至此,再多言已是无用,反而可能引火烧身。
枯瘦长老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林风身上,宣布道:“既然如此,此事已然明了。张琨、李肆、王五,心怀不轨,私用禁药,埋伏同门,反遭其噬,咎由自取!林风,自卫反击,并无过错,不予追究!”
沉冤得雪!
林风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躬身道:“多谢长老明察!”
然而,枯瘦长老下一句话,却让林风愣在当场。
“不过…”长老话锋一转,“你以杂役之身,能于寒蚺爪下周旋,并间接导致三名修为高于你的弟子身亡,虽无过错,却亦显其能。更兼药园魏老与柳长老皆言你于灵植一道颇有天赋,心性坚韧。”
他顿了顿,与其他两位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道:“经执法堂与执事堂合议,念你此次无辜受屈,且确有不凡之处,特破例擢升你为外门弟子,即日生效!望你勤加修炼,莫负宗门期望!”
破例擢升!外门弟子!
这突如其来的赏赐,如同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林风一时有些发懵。
但瞬间,他便明白了过来。
这并非单纯的赏赐,更是一种平衡和…补偿!
张琨之事,虽然其罪有应得,但其父张教习在宗门多年,总有几分香火情面。宗门如此重罚(身死道消)其子,又公然洗刷自己这个杂役的冤屈,若不给张教习这边一点“交代”(比如冷处理),难免让其心生怨怼。而提升自己为外门弟子,既彰显了宗门公正,奖励了“无辜受害且天赋出众”的弟子,某种程度上也算给了张教习一个台阶下——看,不是我们偏袒杂役,是此子确实优秀,你儿子招惹错了人。
同时,柳长老那句“记名弟子”的话已然出口,宗门顺势将其坐实,也是给了柳长老面子。
一石数鸟,不愧是宗门手段!
林风心中了然,立刻压下激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感激,深深一揖:“弟子林风,谢长老恩典!定当努力修行,不负宗门所望!”
“嗯。”枯瘦长老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去吧。自去执事堂更换身份令牌,领取外门弟子份例。”
“是!”
林风再次行礼,在张教习那复杂无比(怨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注视下,以及赵阔绝望的眼神中,平静地退出了执法堂。
走出大殿,阳光正好。
身份已然不同!外门弟子!
这意味着更好的功法、更多的资源、更高的地位、更广阔的天地!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但终究因祸得福!
他没有立刻前往执事堂,而是先回到了药园。魏老依旧没有回来,小屋空荡。
他对着空屋郑重行了一礼。他知道,今日能沉冤得雪,甚至因祸得福,背后定然有魏老和柳长老周旋的功劳。
良久,他才直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执事堂的方向。
新的起点,开始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执法堂后不久,那位面色红润的赵长老,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后殿一间静室之中。
静室内,一个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如何?”斗篷人声音嘶哑低沉。
赵长老脸上早已没了大殿中的威严,反而带着一丝恭敬和忌惮,低声道:“计划失败。那小子比预想的难缠,而且…柳芊芊和那个老不死的似乎都挺看重他,竟然直接把他抬成了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斗篷人轻笑一声,笑声中却毫无温度,“无妨。棋子而已,能进外门,或许…更有用处。洞里的东西,没被发现吧?”
“没有。清理得很干净,只留下了想让执法堂看到的东西。”赵长老肯定道,“只是…属下不明白,为何要如此麻烦,借张琨那个蠢货的手去动一个小杂役?甚至不惜暴露一枚内门弟子的旧痕…”
斗篷人转过身,斗篷下似乎有两团幽光闪烁:“你看的是杂役,我看的…是那老不死的态度。至于那旧痕…本就是弃子,废物利用罢了。继续盯着那小子,还有药园那个老不死的…我感觉,他们身上,有点意思…”
“是…”赵长老躬身应道。
静室之内,暗流再次涌动。而刚刚踏入阳光的林风,对此一无所知。他的外门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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