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丝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外，似锦正准备继续研究城防图，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次的声音，沉稳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谁？”似锦问道，心中已有了猜测。
“是我。”门外传来谢云樊那特有的、慵懒中透着阴冷的声音。
果然是他。
似锦示意青黛去开门。
门开，谢云樊一身玄色常服，负手立于门外。夜色中，他苍白的面容在廊下灯笼的映照下，更添几分鬼魅般的俊美。他狭长的凤眸扫过屋内，目光在似锦身上停留片刻，又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柳如丝刚才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哟，殿下这屋里……挺热闹啊。”他踱步走进来，语气带着明显的酸意和讥诮，“刚送走一个梨花带雨的，本督又来叨扰，殿下不会嫌烦吧？”
青黛闻言，眉头微蹙，但不敢多言，默默退到一旁。
似锦放下笔，抬眸看他，语气平淡：“九千岁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谢云樊走到书案前，目光扫过摊开的城防图和账册，又落到似锦脸上，眼神带着探究：“本督睡不着，想着殿下初来乍到，对这铁壁关的‘风土人情’可能不太适应，特来……关心关心。”
他特意加重了“风土人情”四个字，意有所指。
“有劳九千岁挂心。”似锦神色不变，“本宫尚好。”
“是吗？”谢云樊挑眉，目光再次瞟向门口，“方才那位柳侧夫……可是王将军的‘心头好’。他深夜来访，所为何事？莫不是……王将军又有什么‘心意’要转达？”
他这话，阴阳怪气到了极点，就差直接说柳如丝是来“侍寝”的了。
【这家伙！醋坛子打翻了吧！酸死我了！】阿若在她脑海里吐槽。
似锦心中无奈，却依旧平静地解释：“柳侧夫是来送安神汤的。”
“安神汤？”谢云樊嗤笑一声，显然不信，“需要送这么久？还需要衣衫不整地送？”
他果然看到了柳如丝离开时的狼狈模样。
似锦看着他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知道不把事情说清楚，这人怕是会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她需要谢云樊的力量来对付王莽，此刻，或许可以透露一些信息。
她挥了挥手，对青黛道：“青黛，你先退下，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殿下。”青黛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似锦和谢云樊两人。
谢云樊见似锦屏退左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抱臂倚在书案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似锦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道：“柳侧夫方才，并非只是来送汤。”
谢云樊眼神微凝：“哦？”
“他是来告密的。”似锦语气平静，将柳如丝所述关于王莽克扣军饷、倒卖军粮、私通戎族，以及五日后黑风集交易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她没有提及柳如丝的身世和具体细节，只说了关键信息和柳如丝提供的线索。
谢云樊听着，脸上的讥诮和慵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似锦会如此直接、如此坦诚地将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他！他们之间，明明还是敌对关系，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她就不怕他转头就把消息泄露给王莽，或者利用这个情报来对付她吗？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
他死死地盯着似锦，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虚伪或算计的痕迹。然而，没有。她的眼神清澈平静，坦荡得让人心惊。
“你……为何告诉本督？”谢云樊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似锦抬眸，与他对视，目光坦然：“此事关系北境安危，非一人之力可解决。九千岁执掌东厂，耳目灵通，手段自有独到之处。合作，方能成事。”
她的理由，理智而客观，完全是从大局出发。
谢云樊沉默了。他仔细咀嚼着似锦的话，分析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王莽的罪行，罄竹难书！若查实，绝对是惊天大案！这对他而言，既是一个扳倒边关蠹虫、巩固权力的机会，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而柳如丝这个人……一个被精心培养、用来贿赂权贵的“礼物”，竟然会主动告发自己的主人？这背后，是否另有隐情？是谁在操控他？他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柳如丝……”谢云樊眯起眼，声音带着冷意，“他的话，可信几分？会不会是王莽设下的圈套？”
“七分可信。”似锦道，“他所述之事，与城防图、账册上的漏洞，以及我们沿途所见所闻，基本吻合。至于圈套……可能性不大。王莽若有此心机，也不会将铁壁关治理成这般模样。”
谢云樊点了点头，认同似锦的判断。王莽就是个贪婪愚蠢的莽夫，玩不出这么精细的局。
“黑风集……五日后……”谢云樊沉吟片刻，眼中寒光一闪，“本督会派人去探一探虚实。若确有其事……正好人赃并获！”
“至于那个柳如丝……”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能培养出这等‘精品’的幕后之人，本督倒是很有兴趣……挖出来看看。”
他掌管东厂，对京城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早有耳闻。专门训练男子用以贿赂权贵，这背后必然牵扯着一张巨大的利益网络。若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又是一桩大功！
似锦看着谢云樊眼中那熟悉的、属于“九千岁”的狠戾和算计，心中并无波澜。她需要利用他的力量和手段，至于他的目的，只要与她的目标一致，便无妨。
“此事需隐秘进行，打草惊蛇，恐生变数。”似锦提醒道。
“本督自有分寸。”谢云樊瞥了她一眼，语气莫名，“殿下倒是……信得过本督。”
似锦没有接话，只是重新拿起笔，淡淡道：“若无他事，九千岁请回吧。本宫还需研究城防。”
谢云樊看着她这副“公事公办”、用完就赶人的态度，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又升了起来。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丢下一句：
“殿下也……好生休息。莫要再……‘劳神’了。”
说完，他拉开门，玄色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似锦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微微蹙眉。
这人……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阿锦！他这是关心你吧？绝对是吧？】阿若兴奋地叫道，【虽然方式别扭了点！但他听到柳如丝的事后，第一反应是帮你分析真假、派人去查！还提醒你注意休息！四舍五入就是……】
“小嘴巴，不说话。”似锦打断它的胡思乱想，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城防图上。
当务之急，是解决铁壁关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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