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辰冷冷一笑。
皇帝留下的烂摊子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几件事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楚明澈要是能凭借一己之力清除这陈年旧网。
他也就可以放手了。
楚奕辰没有多言，安静地听着楚明澈的分析。
“从调查残党一侧切入，怕是会打草惊蛇。”
楚明澈一边思索，一边将想到的结论说出来。
“能在朔王倒台后，还能持续稳定地提供这些的……”
“必定是根基深厚，且在朝堂与地方都有足够影响力的，那些世家大族。”
他抬起眼，看向楚奕辰，目光灼灼。
“他们与朔王合作，并非全然忠心。”
“朔王能给的，我们未必不能给。”
“但他们依然选择支持叛军，说明……”
他顿了顿，思绪微微卡了一下。
“说明他们想要的，不仅仅是眼前的利益，而是更长远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
楚明澈隐约有了猜测，却没说出口。
通过动摇国本，以夺取更大的权柄，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共治。
他们惧怕楚奕辰的铁腕，宁愿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昭国再次陷入动荡，也不愿意让他来扶持一个“傀儡”。
这才是他们更容易操控的局势。
楚奕辰静静听着，面上不显，搭在杯沿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力道。
他看着侃侃而谈的楚明澈。
眼底深处升起一道极淡的，转瞬即逝的微光。
“臣近日乏得很，朝中诸事，陛下多费心。”
楚奕辰听他说完，心里隐约有了底。
楚明澈会把这件事办得很漂亮的。
“五哥……”
楚明澈没想到楚奕辰居然选择全然放手。
“臣告退。”
楚奕辰不再多言，起身离开。
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抬头，看向四四方方的宫墙。
朱红色的宫墙就像一头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这火，要烧，就烧得再旺些。
楚奕辰踏上回府的马车，车驾刚行驶出宫门，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要不是马夫迅速扯紧缰绳，那个人怕是要被马一脚踩死。
“你是何人，胆敢冲撞瑾王车驾？！”
人影呜咽着，似乎在呓语着什么。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车轮处，不断地用嘶哑的嗓音发出哀嚎。
楚奕辰挑开帘子往下看了一眼。
那人低着头看不清脸，身上衣着虽然破烂，却还算得上华贵。
也没听说哪个公子疯了。
“带上来。”
楚奕辰放下车帘命令道。
“王爷，这人……”
马夫有些犹豫。
他看着就精神不正常，万一伤了瑾王那他不也完蛋了。
“让你带上来。”
楚奕辰语气未变，却让马车周围的侍卫和马夫都感到一股寒意。
马夫这才上前，和侍卫一左一右将那挣扎呜咽的人架了起来，拖到马车门前。
离的近了，更能闻到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除了血腥味之外，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料味。
他被强行按跪在车前，凌乱打结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楚奕辰越看这个身形，越是觉得眼熟，命令道。
“抬头。“
那人猛地一颤，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般，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宛若筛糠般抖起来。
一旁的侍卫会意，粗暴地扯着那人的头发，迫使他的脸往上抬。
这人身上早已布满疤痕，楚奕辰还以为他的脸肯定也遭了殃。
除了干裂的嘴唇和凹陷的脸颊以外，倒没有别的伤痕。
“救…救……”
那人拼尽全力用沙哑的嗓音挤出两个模糊的字眼。
话音未落，他就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般，双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周遭一片死寂。
“带回去，找个可靠的大夫，别让他死了。”
楚奕辰在马车内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瑾王府。
文落川遵照他的意思，作为来访的北苍使者在瑾王府等着瑾王回来“议事”。
楚奕辰刚踏进房门，就被人凑上来闻了个遍。
“干什么？”
鼻息弄得他有些发痒，楚奕辰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
“……血的味道。”
“不是我的。”
楚奕辰拍了拍他的脑袋，总感觉没有以前顺手了。
又长高了？
“那是谁的？”
文落川皱了皱鼻子，追着问。
“不认识。”
楚奕辰大概猜到这小子又在乱想些有的没的。
“你什么时候回北苍？”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他索性转移话题。
“刚来就赶我走啊？”
文落川不满地将他的鬓角垂发蹭乱。
“我就问问。”
楚奕辰实在是忍不住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脑门。
“眉毛都要拧出疙瘩了。”
“王爷要赶走小的了，小的心里苦。”
说着，他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抓着楚奕辰的手晃来晃去。
楚奕辰笑骂道。
“瑾王府里除了你，谁还敢这么僭越？”
“还敢吃本王的醋？”
“哪有……”
文落川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楚奕辰抽出手，食指贴在文落川的唇上。
“何事？”
“王爷，人醒了。”
犬齿落在指节上，力道不轻不重，却很是突然。
“嗯，你们先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楚奕辰语调未变，又伸出一根手指。
“问出东西来了再来找本王。”
“是，王爷。”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
“唔……”
文落川喉间溢出一丝轻微的呜咽。
他的舌头楚奕辰被扯出来，一时说不了话。
门内，楚奕辰嘴角含笑地看着面前的人。
“胆子肥了，还敢咬我？”
文落川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倒是很有欺骗性。
从小到大，总是用这双眼睛来求饶。
这次也不例外。
“看来是本王平日太纵着你了。”
楚奕辰露出浅笑。
抬起另一只手，拇指抹过他微微湿润的嘴角。
“得让你长长记性才行。”
话音落下，他松开了那只钳制文落川的手。
没等文落川反应过来，摩挲他嘴角的拇指下滑，摁了摁他滚动的喉结。
一股酥麻感顿时从脊椎猛地窜了起来。
文落川拢了拢腿，眼巴巴看着眼前这个慢吞吞净手的人。
他眼尖地看见，楚奕辰的耳朵红得几乎快要滴血。
“明远……”
“老实待着。”
湿润的手帕丢到桌上，楚奕辰直起身，打断他的未尽之言。
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若是闲得慌，就干点别的。”
楚奕辰轻咳一声，仿佛方才起头“教训”的人不是他一般。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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