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感觉自己像个站在三岔路口的迷路羔羊，左边是通往精神病院的单程票，右边是直达火葬场的VIp通道，中间……中间是他妈的悬崖。
再让这三个疯子互动下去，今天这个摄影棚就不是拍摄场地了，而是下一个世界未解之谜的案发现场。
一个想当神的疯子，一个想当神祭品的疯子，还有一个想当神审判者的疯子。
操。
不能再演了。
再演下去，就不是他掌控剧本了，而是剧本掌控他了。
想到这里，苏晨脸上的那副“神明”的嫌恶与玩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打了个哈欠。
一个极其自然，甚至带着几分慵懒和困倦的，属于正常人类的哈欠。
这个哈欠，像一把无形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现场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名为“戏剧张力”的弦。
癫狂的张一谋，愣住了。
病态的林心婉，也愣住了。
冰冷的顾念薇，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错愕。
“收工吧。”苏晨揉了揉眼睛，语气平淡得就像一个刚刚加完班，只想回家睡觉的社畜。
他完全无视了那两个还处在极端情绪中的女人，径直走到了已经石化的张一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导，辛苦了。”
“今天的素材，应该够用了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终结感，“剪辑的时候，记得把我拍得帅一点。”
张一谋张了张嘴，脑子里那堪比星云爆发的艺术灵感，被这句“把我拍得帅一点”给瞬间打回了原形，变成了一团浆糊。
神……神也会在乎自己帅不帅吗？
“啊？哦……够……够了……”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践踏。
“那就好。”苏晨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在一片死寂的目光中，走向了那个还保持着弯腰捡手帕姿势的林心婉。
林心婉看着他，那双桃花眼里，还残留着未曾褪去的疯狂和迷醉。
她以为，他要继续这场“游戏”。
然而，苏晨只是从她手里，抽走了那块被她当成圣物的白色手帕。
然后，在林心婉那错愕的，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用那块手帕，擦了擦自己皮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最后精准地，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脏了。”
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轰！
如果说之前苏晨的行为，是将林心婉从“胜利者”的宝座上踹下来。
那么现在，他就是把已经掉进深渊的她，又往上拉了一把，然后指着她刚才视若珍宝的东西，告诉她，那玩意儿，从头到尾，就是一坨屎。
林心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种被反复玩弄，反复羞辱的感觉，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苏晨没有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做完了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就朝着会议室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林心婉身上，而是越过她，落在了那个一直站在王座旁的，顾念薇的身上。
“我饿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去吃饭吧。”
这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却像一句拥有无上权柄的圣旨。
它宣告了这场荒诞、疯狂、充满了失控与危险的“神之演出”，正式落幕。
神，回归了人间。
而一直端坐在王座之上，扮演着“审判者”角色的顾念薇，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所有的冰冷和不悦，都悄然融化。
她站起身提起裙摆，迈着优雅的步子，在一片寂静中，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苏晨的身边。
那姿态，仿佛她不是什么京城顾家的二小姐，只是一个等着男朋友下班，然后一起去吃饭的普通的女孩子。
“好。”
她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以及的乖巧。
会议室里，只剩下林心婉还僵在原地。
她看着那一黑一白，即将并肩走出门口的两个身影。
看着那个刚刚还在自己面前扮演着“神明”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普通人一样，讨论着“吃饭”这种世俗的事情。
看着那个刚刚还被自己视为竞争对手的女人，此刻却像个温顺的女友一样，陪在他的身边。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空虚，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游戏，结束了。
而她，好像被排除在外了。
不。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
凭什么你们去吃饭，却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林心婉那颗不甘寂寞，唯恐天下不乱的心，再一次，被点燃了。
她猛地抬起头，冲着那个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大声喊道：
“喂！吃饭怎么能不带上我？”
“我可是，最重要的‘祭品’啊！”
她一边喊，一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追了上去，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灿烂到让人牙疼的笑容。
“正好，我也饿了！”
“苏晨，你得请我！这可是你毁掉我清白的，精神损失费！”
门口，苏晨的背影，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他身旁的顾念薇，脚步也微微一顿，那双刚刚变得温顺的眸子，再一次沉了下去。
苏晨的内心，一片悲鸣。
我操。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这个疯女人没那么容易甩掉！
这他妈哪是去吃饭啊。
这分明是，押送两颗核弹，去进行下一轮的，激情对撞！
他甚至不敢回头，生怕看到背后那两个女人，已经用眼神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厮杀了。
“走吧。”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然后，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
身后，王姐看着这诡异的三人组合，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双腿一软，终于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她看着满地狼藉的会议室，看着那个还在因为“艺术”而手舞足蹈的张一谋，又想起了刚刚被救护车抬走的魏哲。
她感觉，自己从业十几年，见过的所有大风大浪，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一上午，来得刺激。
“老天爷啊……”
她双手合十，欲哭无泪地开始祈祷。
“求求你们了，吃完这顿饭，就赶紧散了吧……”
“再这么搞下去，我就真的要，提前退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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