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忘情峰表面风平浪静。
慕烟谨守本分,每日完成洒扫后,便在自己偏远的小院内潜心修炼《引气诀》。她天赋确实出众,短短几日,周身已有微弱的灵气环绕,正式踏入了炼气期。
顾寻之用神识遥遥关注了几次,见她安分守己,便也稍稍放心,只当峰内多了个会自动清洁和修炼的背景板。他大部分时间依旧待在主殿,试图通过深度入定来稳固心神,将那些纷乱的剧情预知彻底压下。
然而,收效甚微。
只要一静下来,凤辰那张带着审视与隐隐侵略性的少年面孔,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那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比任何心魔都要顽固。
丹药服用了,清心咒念诵了,甚至尝试了炼体术来消耗精力,皆是无用。
焦躁如同藤蔓,再次悄悄缠绕上他的心神。
这一日,在又一次因心神不宁而险些灵力走岔后,顾寻之猛地睁开眼,面具下的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需要安抚,需要那种能让他暂时忘却一切烦忧的平静。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寒潭边那块光滑的青石,以及青石上那团银白色的、触感绝佳的身影。
那只神秘的银狐。
它的眼神那般平静,它的皮毛那般柔软,它周身散发的气息,似乎能天然地抚平他灵魂深处的战栗。
“去找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疯狂滋长。
理智告诉他,那狐狸来历不明,实力莫测,主动接近风险未知。
但此刻,被死亡阴影和剧情压力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神经,让他无比渴望那份短暂的安宁。那份从指尖传递到心灵的、被毛绒绒治愈的感觉,成了黑暗中唯一清晰的光点。
“就去看看……万一它不在呢?万一它只是路过呢?”
他给自己找着借口,身体却已经诚实地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主殿,再次向后山禁地走去。
穿过熟悉的层层禁制,踏入静心林。清冷的空气依旧,寒潭水汽氤氲。顾寻之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目光急切地扫向那块青石。
空的。
青石上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顾寻之。他站在原地,看着那空荡荡的石头,仿佛心里也空了一块。
“果然……只是巧合么?”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将希望寄托在一只来历不明的狐狸身上。
就在他准备失望离去时,身后极近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某种慵懒意味的“吱呦”声。
顾寻之猛地回头。
只见那只银狐,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古树枝桠上。它依旧保持着那种优雅从容的姿态,苍青色的眸子平静地望着他,尾巴自然垂落,轻轻晃动。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来了。”
顾寻之的心,在那一刻,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它还在!它好像……在等我?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悸动,混合着惊喜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古树的方向走近了几步。
银狐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靠近。
这一次,没有了最初的惊恐和纠结。顾寻之很自然地伸出手,目标明确——还是那条诱惑力十足的蓬松尾巴。
指尖再次触及那柔软的银毛,熟悉的顺滑触感和温凉灵气再次涌入体内,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甘霖滋润,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紧绷的神经发出舒适的喟叹。
他轻轻抚摸着,动作比上次更加自然,也更加……依赖。
他甚至大着胆子,一边撸着尾巴,一边又开始低声倾诉,像是习惯了对着这个“树洞”发泄情绪:
“今天差点灵力走岔……都是被那破剧情闹的。”
“慕烟那丫头倒是安分,已经炼气期了……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安分下去。”
“掌门师兄今日又传讯,旁敲侧击问我为何让你……让慕烟做洒扫弟子,真是麻烦。”
“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躲起来……”
他絮絮叨叨,将这几日积压的烦躁和不安,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银狐依旧闭着眼,似乎只是在享受顺毛服务,对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
但顾寻之却觉得,仅仅是说着,有人(狐)听着,哪怕对方毫无回应,内心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
他甚至试探性地,用指尖轻轻挠了挠银狐的下巴。
银狐喉咙里发出一声更加低沉舒适的咕噜声,脑袋微微仰起,似乎很是受用。
顾寻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面具下的眉眼柔和了下来。
“看来,它不讨厌我。”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生出一点隐秘的欢喜。
这一次,他在静心林待了比上次更长的时间。直到夕阳西下,林间光线变得昏暗,他才依依不舍地停下动作。
银狐在他停手后,再次睁开苍青色的眼眸,看了他一眼,依旧如同上次那般,优雅起身,抖抖皮毛,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暮色笼罩的林木深处。
顾寻之看着它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去。
这一次,心中不再是怅然若失,而是多了一丝微妙的联系感。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来这静心林,不再仅仅是为了寻求短暂的慰藉。
而是有了一种主动的、带着期待的……依赖。
这只神秘出现的银狐,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已经成了他在这危机四伏的命运漩涡中,唯一能够放松心神、袒露软弱的避风港。
他转身,走出禁地,回到那座冰冷空旷的主殿。
殿内依旧寂静,但这一次,顾寻之的心境却平和了许多。他盘膝坐下,再次尝试入定。
意外地,这一次,那些纷乱的念头平息了不少,灵力运转也顺畅了许多。
“或许……这真的是个转机?”
他抚摸着脸上冰凉的面具,脑海中却回味着指尖那温暖柔软的触感。
活下去,似乎……不再仅仅是为了躲避死亡,也开始有了一点值得期待的东西。
比如,明天还能不能见到那只银狐?
比如,下次……能不能摸摸它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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