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涧,地处荒僻,终年罡风呼啸,卷起黑色沙尘,如同鬼哭。
此地灵气稀薄且狂暴,罕有修士踏足,是藏匿与逃亡的绝佳之地,却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沈和借着夜色与高阶敛息符的掩护,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入涧底。根据暗域情报,
墨师最后的藏身点,就在涧底一处废弃的古代矿洞深处。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血腥味与一种金属烧熔后的焦糊味便越发浓重。沿途,
沈和发现了不止一具尸体,有些是穿着统一服饰的修士,显然是某个势力的追杀者;
另一些则衣着杂乱,像是闻讯而来的亡命之徒。所有尸体皆死状凄惨,大多是被锋利的金属丝线切割,或是被某种爆炸性的机关所伤。
“是墨师的手段……”沈和心中微沉。从这些痕迹来看,
墨师确实在此,并且经历了连番恶战,状态恐怕极不乐观。
他更加小心,神识如同蛛网般细细铺开,避开地面上可能存在的陷阱,同时警惕着可能潜伏的敌人。
矿洞深处,隐约传来断断续续、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以及金属零件散落的清脆声响。
沈和屏住呼吸,悄然靠近。在一个较为开阔的、布满了废弃采矿器械和零散傀儡残骸的洞穴尽头,
他看到了那个身影。
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者,靠在一个半成品的大型傀儡支架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色的血沫。
他的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只是用烧红的金属粗糙地烫合,显得狰狞可怖。
他的右手却依旧灵活,正颤抖着将一枚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晶体,往胸前一个敞开的、结构极其复杂的金属胸腔内安装。
那胸腔内,并非人类的心脏,而是一个由无数精密齿轮、符文线路和灵能导管构成的复杂核心,核心中央有一个凹槽,似乎正是为了安置那枚蓝色晶体。
是老年的墨师,以及……他倾尽所有、试图完成的“素影”的新容器。
似乎是感应到有人靠近,墨师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警惕与凶厉,右手瞬间扣住了身边一具傀儡残骸上的激发机关。
“谁?!”
沈和撤去敛息术,显露出“墨辰”的身形,平静地开口:“受人之托,前来寻你。”
墨师死死盯着他,眼神中的凶厉未减:“受何人所托?老夫仇家遍布,无人可托!”
“并非仇家。”沈和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枚蓝色晶体上,感受到了其中一丝极其微弱的、纯净的灵性波动,那属于剑灵素影。“是为了完成一个承诺,关于……复活。”
“复活”二字,如同惊雷,在墨师耳畔炸响。他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凶厉被巨大的震动与难以置信取代,声音嘶哑干涩:“你……你说什么?你怎会知道……”
“我见过‘她’留下的印记,感受过那份不甘与守护。”沈和缓缓走近,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为了保护墨师而彻底损毁的战斗傀儡,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你为她打造了新的‘家’,但你的生命,已不足以支撑你完成最后的步骤。强行融合,只会让她的残魂与你一同湮灭。”
墨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靠在傀儡支架上,惨笑道:“是……是啊……老夫时日无多,仇家将至……但就算死,我也要让她……让她能再次看到这个世界……”
他紧紧攥着那枚蓝色晶体,仿佛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沈和在他面前蹲下,取出得自暗域的、代表某种信物的令牌(此令牌可能与当初雇佣墨师的中间人有关,或是沈和通过其他线索伪造的凭证),低声道:“将‘她’和你的研究交给我。我承诺,会找到最适合她的载体,让她真正‘活’过来,而不是成为一个被困在傀儡中的囚徒。这,才是你和她真正想要的,不是吗?”
墨师看着那令牌,又看看沈和那双沉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最后目光回到蓝色晶体上,眼中充满了挣扎、痛苦,以及一丝绝望中升起的、微弱的希望。
良久,他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蓝色晶体和一枚贴着重重封印的玉简,颤抖着推到沈和面前。
“带她……走……” 他声音微弱,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哀求,“让她……自由……”
说完这最后的遗言,墨师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头颅无力地垂下,气息彻底断绝。至死,他的右手都轻轻覆盖在那未完成的傀儡胸腔上,仿佛在最后一次抚摸爱人的脸庞。
沈和沉默地收起晶体和玉简,对着墨师的遗体微微躬身。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叫嚣。
“那老东西肯定在里面!”
“这次绝不能让他跑了!还有他研究的那些东西,必须拿到手!”
追兵,到了。
沈和眼神一冷,看了一眼墨师的遗体,迅速在其周围布下几个触发式的简易爆炸机关。他无法带走遗体,但至少,不能让这些人亵渎。
随即,他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融入矿洞深处的阴影之中,手中的小挪移符,已蓄势待发。
黑风涧底,一代傀儡匠师的悲歌戛然而止,而他毕生的心血与执念,则落在了沈和手中,即将在这纷乱的棋局中,扮演未知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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