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青溪村的炊烟还未升起,村口的井边已传来低声议论。
“听说了没?李媒婆昨儿晚上在翠娘家待到三更天,说林家那丫头要嫁人啦!”
“哎哟我的娘咧,她不是一门心思理家嘛?怎地突然说起亲来了?”
“说是县老爷的侄子呢!人家可是正经官宦人家——”
流言像春日里的风,卷着尘土,吹得满村鸡飞狗跳。
林家小院门前,几个早起帮忙的妇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连往日最稳重的小桃也忍不住冲进厨房,压低声音问正在揉面的春织:“姑娘,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你要嫁县老爷的侄子……真有这事?”
春织手下的动作一顿,指尖沾着面粉,轻轻一抖,落在案板上,像一层薄雪。
她抬眼看了小桃一眼,眸光平静如水,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若有合适之人,我也愿意。”
小桃愣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退下。
屋外的风穿堂而过,吹动了窗纸,也吹进了更多的流言蜚语。
这番话很快传到了赵家耳中。
翠娘坐在自家厅堂里,手中捏着绣帕,脸色阴晴不定。
她原以为林春织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没想到竟也会为了攀高枝而心急如焚。
“县老爷的侄子?”她冷哼一声,“不过是个远房表亲,家里早就败落了。林春织这是想借势,还是想拿我们当垫脚石?”
李媒婆坐在一旁,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开来,“翠娘啊,咱们就顺着她的意思演下去呗。只要把那‘秘方’弄到手,管她嫁给谁,还不是一场空?”
翠娘”
翌日午后,阳光正好。
林家小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翠娘身着新衣,妆容精致,带着两个仆妇款款而来,仿佛真是来谈婚事的贵客。
她一进门便笑着说道:“恭喜林姑娘了,听闻喜讯,我特地过来讨杯喜酒喝。”
春织迎上前,笑容温婉,“多谢翠娘挂念,只是此事尚未定下,还需斟酌。”
“哎呀,你这般人才,配谁都是委屈了。”翠娘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一个红木礼盒,“这是我们赵家的一点心意,还望林姑娘笑纳。”
春织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对鎏金镯子,雕工精美,价值不菲。
她眉眼不动,将礼盒轻轻合上,“赵家厚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婚事尚未提上日程,聘礼一事,怕是为时尚早。”
翠娘心中一紧,忙笑道:“这不是聘礼,只是见面礼罢了。倒是那‘秘方’,不知林姑娘可愿割爱?若能成交,我们赵家愿出高价。”
春织垂眸,似在思索,良久才缓缓开口:“‘秘方’非同小物,关乎福兴里众人的生计。若要买,也不是不行,但需签契,并注明‘不得用于官场交易’。”
翠娘一怔,随即大喜:“这有何难?只要林姑娘肯卖,条件都依你。”
“那便择日不如撞日。”春织淡淡一笑,“今日便可签约。”
消息传出,村人纷纷前来围观。
灶王庙前,红绸铺地,陈道人亲自作证,众人簇拥之下,春织亲手将一份“秘方”递给翠娘。
赵族长亲自执笔,在契约上画押,神情得意。
他并未细看内容,只觉得此番终于占了上风。
霍砚站在人群后方,目光如鹰隼般盯着一切,手中握着早已准备好的副本,悄然藏入袖中。
仪式结束,春织转身走进林家小院,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不过是寻常交易。
然而她心里明白,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夜色渐深,林家书房灯火通明。
春织将一封密封的锦匣交予陈道人手中,“烦请道长保管,除非是我夫君亲自来取,否则不得启封。”
陈道人接过,微微颔首,目光中透出几分赞许与怜惜。
“林姑娘,你这一招借力打力,实在高明。”
春织轻叹一声,望向窗外星光点点,“我只是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
风声穿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
而在暗处,一双深邃的眼眸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他未曾言语,却已在心底默许:从今往后,护她周全,便是我霍砚一生所系。
翌日清晨,福兴里张灯结彩,锣鼓声震得檐角飞鸟惊起。
村民们早早搬了小凳坐在林家门前的青石板上,翘首以待。
春织身着一袭水红对襟短袄,外罩淡紫夹裙,发间别着霍砚亲手打磨的木雕簪子,清丽中透出几分喜气。
她立于堂前,目光扫过满院宾客,最后落在缓缓走近的霍砚身上。
他一身素色布衣,腰束青带,面容沉静如常,眼中却藏着笑意。
二人相视而笑,仿佛整个福兴里都因这一眼变得温暖起来。
“我林春织,愿与霍砚携手共筑家园。”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有力,响彻整个小院。
众人哗然,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张叔拍手大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早就该这样!”几个老婶娘抹着眼泪感慨,“这丫头总算有了归宿。”
李媒婆站在人群后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原以为自己成了牵线红娘,能从赵家那边再捞点好处,没想到竟是被当枪使了一回!
她跺脚懊恼:“好个狡猾的小妮子,竟敢骗我一把老骨头!”话音未落,便听身旁有人低声道:“李媒婆,你可还记得昨儿个签的那张契?”
她心头一跳,猛然转头,只见一个村民手里正拿着一张抄录版的“秘方”,笑着递给她看:“听说这秘方是春织姑娘亲自传授的,人人都有份。”
原来,早在订婚宴之前,春织便将那“假秘方”换了个名头,改为《福兴十味菜谱》,在义庄门口张贴公告,供乡邻抄写学习。
她更当场宣布:“林家无密可守,唯有勤劳与巧思可传。”
消息传出,百姓欢腾。
谁不想要这份能让饭桌生香、日子兴旺的好手艺?
赵家得知此事时已是午后,翠娘气得摔了茶盏,怒斥手下:“她竟敢耍我们!”然而契约早已签成,内容分明写着“不得用于官场交易”,如今反倒是赵家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落了口实在人前。
与此同时,霍砚也在暗中展开行动。
他借着整理山货账簿的机会,联合村学先生与义庄执事,将赵家历年勾结县衙、私吞公粮的证据逐一誊抄存档。
那些隐藏在旧账本里的猫腻,如今被一一翻出,只等合适时机揭露。
夜深人静,春风轻拂,福兴里门前灯笼摇曳,映照出两道依偎的身影。
春织轻轻靠在霍砚肩上,望着头顶繁星闪烁,低声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霍砚缓缓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坚定,“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手指。”
远处,一只萤火虫掠过屋檐,消失在黑夜里。
微风拂面,带来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春织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望向厨房方向,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灶王祭典快到了……”她喃喃自语,眼神却已落在那一筐刚运回来的新糯米上。
——那是张叔刚刚送来的,说是今年轮到林家主持灶王祭典,得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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