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书房里烛火摇曳。
春织坐在案前,指尖轻轻翻开那本旧账册,纸页微微泛黄,却依旧工整有序。
她一页一页地翻阅,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账目看似无懈可击,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萦绕心头。
她将目光落在“修缮祠堂”一项上,眉头越皱越紧。
去年冬日,林家确实曾动过修缮祠堂的念头,但最终因银钱紧张而搁置。
如今这账册上赫然写着“支出白银三十两”,用途标注为“购木料、请匠人”。
春织心中一凛——这笔钱,从未听养母提过,也未见任何实物入账。
她抬眸看向等在门外的阿福,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去查一查,这笔‘修缮祠堂’的银两,究竟流向何处。”
阿福脸色微变,支吾片刻才低声答道:“姑娘……这……小的记得不太清楚了。”
春织盯着他发颤的手指,眼神逐渐冷了几分。
“说。”她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阿福终于撑不住,低头喃喃道:“这笔银子……是阿梅姐姐亲手取走的。”
“什么?!”春织猛地站起身来,心跳如鼓。
阿梅?养母身边最贴身、最忠心的丫鬟?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会牵扯其中!
春织强压下心头震惊,神色恢复平静,轻声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阿福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背影仓惶。
房中重新归于寂静,只有烛火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春织坐回座位,思绪飞转。她开始回忆最近几天阿梅的言行举止——
确实有些反常。
往日温顺恭敬的她,近来时常借故出门,甚至有几次深夜才悄然返回,脸上带着些疲惫与慌张。
她并未多想,以为是养母身子不适需要伺候,现在看来……
春织心头警铃大作。
翌日晚上,春织故意安排阿梅前往镇上采买药材,并叮嘱她需在城西李记铺子亲自挑选。
那是家中常用的药铺,离青溪村有一段路程,至少要半日才能往返。
待阿梅离开后,春织悄然进了她的房中。
屋内陈设简单,几件旧衣挂在架子上,床头放着一双绣鞋。
春织目光扫过,最终落在柜子最底层的一个布包上。
她小心打开,一本封面暗旧的账册赫然出现。
她的心跳加快,翻开一看,呼吸都为之一滞。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林家历年来的“额外支出”:某年送礼赵家五两银、某月给孙氏娘家送炭十担、某次祠堂祭祖时悄悄送出三石米……
更令人震惊的是,后面竟还列出了赵家回赠的清单,诸如绸缎、银器、干果不等。
春织瞳孔微缩,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空白册子,对照誊抄一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原账册放回原位,动作轻柔得仿佛从未来过。
夜风穿窗而入,吹得烛光一闪。
她收起抄录的账册,转身离开,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接下来的几天,春织不动声色地观察阿梅。
后者果然比往日更加谨慎,言语间多了几分试探,连眼神都变得闪躲。
这一切,都被春织看在眼里,藏在心底。
直到某日午后,她在院中偶遇孙氏。
孙氏虽被夺去掌家权,但仍勉强维持体面,见到春织时勉强挤出一丝笑:“春织妹妹近日忙得很,听说又理清了好些旧账。”
春织淡淡一笑,似随意开口:“是啊,这些日子还真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比如……一笔修缮祠堂的银子,竟是由阿梅姐姐经手的。”
话音刚落,她便捕捉到孙氏脸上那一瞬的错愕与惊惶。
虽然很快掩失过去,但那抹慌乱的眼神,已然暴露了一切。
春织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说,是不是该好好问问,这笔钱到底去了哪儿?”
孙氏的面色在春织话音落下的一瞬骤然苍白,像是被寒冬的风刮过脸庞,冷得刺骨。
她强作镇定,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梅……那不是林家老人了吗?怎会与赵家扯上干系?”
春织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若不信,我也不勉强。只是这笔银子的事,终究要有个交代。族老那边,最是看重祠堂修缮。”
孙氏眼神一晃,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她心知肚明,这三十两银子根本不是用于修缮祠堂,而是经她之手,辗转落入了赵家的腰包——可这事,她从没对任何人提过半个字。
如今却被春织一口道破,连阿梅都被牵扯出来……
难道……春织已经掌握了什么?
“春织妹妹。”孙氏压低声音,试探开口,“此事若能妥善处置,我愿听你安排。”
春织放下茶盏,目光如炬:“那你告诉我,阿梅是谁的人?”
孙氏咬唇片刻,终是低声道:“她是赵家安插进来的暗线,已多年。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果然如此。”春织轻叹一声,眼底却无半分惊讶,只有冷静如水的审视。
她早已猜到这一层。
那些账目上的“额外支出”,并非孙氏一人之力能为。
背后必有一条隐藏极深的利益链。
而赵家,便是那条链子另一端的关键人物。
“你要想清楚。”春织缓缓开口,“阿梅既然为赵家办事,说明她在林家的地位早已不单纯是仆役。你若继续与她勾结,迟早会被反噬。”
孙氏脸色一阵青白交替,
春织却不逼她,只淡淡补充一句:“你若肯合作,我或许能让你保住长媳之位。”
此言一出,孙氏彻底动摇。
良久,她终于低声吐出实情:“阿梅……她早就是赵家的人。十多年前,她就被赵家收买,专门盯着林家的一举一动。尤其你掌权之后,赵家更是频繁示好,意图通过她掌握林家内情。”
春织微微颔首,心中已有计较。
接下来的几天,她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她命霍砚暗中监视阿梅一举一动,并亲自拟定了一份“假账”,将林家历年积攒的部分粮产、山货折算成巨额银两,虚列于册。
随后故意将这份账册“遗落”在书房角落,让阿梅有机可乘。
夜色沉沉,月光洒在院墙上,宛如一层薄霜。
春织站在窗前,看着阿梅鬼祟翻出账册一角,小心翼翼揣入怀中。
她神色平静,嘴角却浮起一丝冷笑。
“霍砚。”她转身,低声唤道。
窗外黑影一闪,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在。”
“盯紧她。今晚,她一定会去找赵家。”
霍砚点头,身形如风般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清晨,春织刚起身,便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是霍砚回来了。
他一身黑衣沾着些许露水,目光沉稳如铁:“她昨晚把信件塞进了赵家门缝。我已经确认,是那份‘假账’。”
春织眼中精光一闪:“很好。赵家必然会有所动作。”
她缓缓展开手中的信纸,上面赫然是自己亲手誊写的“林家隐秘账目”。
她将它重新封存,放入抽屉最深处。
“这次,我们要钓的,可不是一条小鱼。”她低声道,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晨曦初露,村口的雾气还未散去。
而在青溪村的尽头,赵家门口,一抹纤细的身影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墙头之上,一道黑影静静伫立,目光冷冽如刀,注视着一切动静,未曾发出一丝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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