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织的手指颤抖着拂过石碑背面的残字,火光映照下,“奉皇命,代储君承罪。沈氏阖族,愿以一身换社稷安稳”这几个字终于清晰起来。
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喘不过气来。
原来如此!
当年轰动朝野、牵连数万人口的“沈家谋逆案”,并非真的谋反,而是——替死!
为了保全皇室某位储君,沈家满门甘愿赴死,成为牺牲品。
她怔在原地,脑海中翻涌着无数疑问:究竟是哪一位皇子?
是谁下的命令?
为何后来没有人为沈家平反?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很快又被怒火擦干。
她不是沈家的女儿吗?
不,她是林家养大的孤女,可如今,她体内流淌的血,却让她无法逃避这段尘封多年的真相。
脚步声再次逼近,她迅速将火折子熄灭,缩进最深的角落,屏息聆听。
几个黑衣人搜了一圈未果,低声咒骂几句后离开了地窖。
待声音彻底远去,春织才缓缓起身,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也是证明她身份的关键。
她咬紧牙关,心中已有决断。
夜色沉沉,霍砚悄然回到林家庄时,脸上还带着一路风尘。
他推开房门,见春织正坐在灯下,手里紧握着那块玉佩,神色凝重。
“你回来了。”她抬起头,眼神里藏着惊涛骇浪。
霍砚点头,将一卷密函递给她:“州府那边有动静。钦差已经动身前来青溪村,调查凤令滥用职权之事。”
春织接过密函,目光一扫而过,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沈廷之果然不甘寂寞。”
“他在朝堂上公开上奏,说已寻到沈氏遗孤,并打算献于天子,以正视听。”霍砚语气沉稳,眼中却藏着担忧,“他是想让你成为他的护身符。”
“他以为我还会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女孩?”春织轻笑一声,眼中寒光乍现,“若真到了圣上面前,我第一个要揭发的,就是他们如何借刀杀人,毁我沈家一门忠烈。”
她顿了顿,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但我必须先做出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霍砚问。
“我是林家的春织,还是沈家的女儿?”她低声道,声音却如利刃划破夜空。
翌日清晨,李崇文来访。
这位年过半百的村学先生一向中立持重,在村中有极高威望。
他一见到春织,便开门见山道:
“姑娘昨夜所获碑文,我已经听霍兄讲过了。”
春织点头,请他坐下。
“此事非同小可。”李崇文叹息道,“若你是沈家血脉,那么这不仅仅是一个家族的冤屈,更是一桩足以震动朝堂的旧案。”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隐姓埋名,做回林家的春织,从此远离是非,安度一生。二是自证身份,设法面圣陈情,或许能为沈家翻案,但这条路凶险万分。”
他望着春织的眼睛,语重心长:“你想清楚,你到底是谁。”
春织沉默良久。
她记得三岁那年,因一场灾荒流落街头,差点饿死在路边,是林屠户用一块炊饼救了她。
十年来,林家虽贫苦,却给了她真正的家。
可现在,她也不能忽视自己身体里流淌的,是另一个家族的血。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真相埋没。”她终于开口,语气坚定,“但我也不会丢下林家不管。”
李崇文点了点头:“那便尽快做决定吧。钦差入村,恐怕就在近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霍砚进来,低声禀报:“族长请姑娘过去一趟。”
春织与李崇文对视一眼,站起身来。
因为——林宗仁,那位一直公正却不失保守的族长,或许并不希望她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毕竟,林家已是她最后的家。
林宗仁坐在祖祠的主位上,手中握着一盏早已凉透的茶,神情凝重。
春织走入祠堂时,脚步不重,却让在座几位族老都心头一紧。
她今日穿得素净,唯有胸前那枚玉佩,在晨光里泛着幽光。
“你来了。”林宗仁缓缓放下茶盏,“坐下说话。”
春织依言落座,目光平静如水。
“昨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了。”他顿了顿,语气沉稳而有力,“你是林家的姑娘,是我们把你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不是什么沈家遗孤。现在钦差要来,若你被牵扯进去,林家也要跟着遭殃。”
“我明白您的顾虑。”春织轻声道,“可您也明白,我不是为了林家才去查这件事,而是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真相被掩埋。”
林宗仁皱眉:“一个已经覆灭的姓氏,值得你豁出命去争吗?”
“它或许已亡,但它的冤屈不该随风而散。”春织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若您是我,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族蒙受不白之冤,而不做点什么吗?”
林宗仁沉默片刻,终是叹了一口气:“你是林家养大的孩子,可你心里,终究还想着那个‘沈’字。”
“我没有忘本。”春织目光坚定,“林家是我的根,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地方。可我也不能否认自己的血脉。若我能为沈家讨回公道,林家也会因我而荣;若我失败,也绝不会连累家族分毫。”
祠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林宗仁才开口:“你决定了?”
“是。”春织点头,“我不仅要自证身份,还要把当年的真相带出去。”
林宗仁闭目片刻,仿佛下了极大决心般道:“既如此……族中不会再阻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若事不可为,及时抽身。林家,始终是你最后的归处。”
“我记住了。”春织起身,深深一礼。
离开祠堂后,她回到屋中,铺开纸墨,开始写信。
第一封,送往监察御史府,详述沈廷之如何利用凤令之权,假意招揽旧臣、实则设局诱杀忠良之后,并将青溪村与凤令私通之事一一道明,证据确凿,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第二封,则由李崇文亲自送至昭王府,信中直言春织愿赴京城面圣,但只愿长公主接见。
她在信末写道:
> “若沈家真罪,我甘受株连;若沈家蒙冤,请予昭雪。”
夜深之时,她将真正的玉佩缝入衣襟夹层,动作细致,一丝不苟。
霍砚站在窗前,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回复。”她答得干脆,“他们一定会来找我。”
果然,翌日清晨,林家庄门前悄然出现一辆马车,帘角绣着一只展翅凤凰。
车内传来女子的声音,清冷如霜:
> “林姑娘,我们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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