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织一行人回到福兴里已是黄昏,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山野与柴火的香气。
她刚进门,便见管家林伯迎上前来:“姑娘,州府来人了。”
“谁?”春织眉梢一挑。
“一位穿儒衫的男子,自称是周御史,说是专程登门拜访。”林伯低声说道,“已经在厅堂等候多时了。”
霍砚一听,立刻蹙眉:“动作倒是快。”
春织却只是淡淡一笑:“既是贵人临门,怎可怠慢?”
她换了衣裳,略施薄妆,带着霍砚步入正厅。
只见那周御史一身青灰色儒衫,坐姿端正,手中折扇轻摇,正与林伯闲谈,见到春织进来,立刻起身拱手:“林姑娘果真爽利,下官此番冒昧来访,还望海涵。”
“周大人客气。”春织款步上前,微微屈膝行礼,语气柔和却不卑不亢,“能得大人亲自登门,实乃寒舍之幸。”
几人落座,茶水奉上,宾主言笑晏晏。
周御史言语间频频夸赞福兴里辣酱风味独特、前景广阔,又提及自己与州府几家大商行关系匪浅,愿意为林家引荐更多买家,换取稳定供货渠道。
“若能打通这层关系,林家便可借势而起,何愁不富?”他眼中含笑,语调诚恳。
春织听后只是微笑:“既是贵人提携,自当尽地主之谊。今日难得大人光临,不如就在寒舍用膳,也让您尝尝我们福兴里的‘辣味全席’。”
周御史欣然应允:“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宴席设在前厅外的小院中,天边残阳未尽,灯火初上。
春织亲自布置菜肴,每道皆以辣为主,却各有千秋:凉拌辣笋清香爽口,红油鸡片香而不燥,辣酱炖牛腩醇厚浓郁,最后更有一道辣汁蒸鱼,鲜嫩入骨,令人食指大动。
周御史夹了一筷子红油豆腐,入口微辣回甘,连连赞叹:“好个层次分明!林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春织只淡笑回应,一边亲自添酒,一边随口闲聊:“不知大人与州府哪家商行往来最为密切?小女子也想多些了解,便于日后交涉。”
周御史略微一顿,旋即笑道:“下官虽居州府,但平日公务缠身,真正打交道最多的,还是城东万通商行。”
“哦?”春织眼神微闪,面上依旧温婉,“听说他们生意做得不小。”
“确实不小。”周御史轻轻摇头,“不过,树大招风,有时候也会惹些麻烦。”
两人你来我往,看似随意,实则句句试探。
春织不动声色地打探对方与各大商行的关系网,而周御史也步步为营,避重就轻。
霍砚坐在一旁,并不多话,目光却一直未曾放松。
趁着众人谈笑之际,他悄然起身,借口如厕,绕出院子,径直朝村口那家客栈走去。
果然,周御史带来的两名随从此刻正在房内低声交谈,桌上摆着一封密信。
霍砚隐于窗外,听得一字不漏——
“刘家那边已经答应了,只要咱们把配方搞到手,他们愿意出三倍价钱包销。”
“此事还需谨慎,毕竟那位林姑娘可不是易与之人。”
“放心,有周大人在,事情自然顺理成章。”
霍砚心中一沉,转身离去,脚步轻盈无声,神色却已冷了几分。
回到宴席,他不动声色地坐下,春织眼角余光扫过他,知他已有所收获,心中已有计较。
宴席将至尾声,春织举杯敬酒,笑意盈盈:“多谢大人厚爱,今日一叙,受益良多。”
她顿了顿,话锋忽转:“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听说州府有位大商行,想买断我林家辣酱配方……不知大人可有耳闻?”
这话一出,满座微怔。
周御史笑容不变,指尖却在桌下微微收紧。
夜色渐浓,酒香与辣意在小院中交织,周御史已显几分醉态,笑意却未减半分。
春织端起一盏温热的梅子酒,缓缓起身,姿态落落大方,语调柔和如水。
“今日得见大人风采,实乃福兴里之幸。”她将酒盏轻推至周御史面前,“听闻州府那边,有位大商行欲买断我林家辣酱配方,不知此事可有其事?”
此言一出,厅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周御史笑容不变,手中折扇轻轻一合,语气淡然:“林姑娘消息倒是灵通。确有此事,不过下官以为,与其卖给外人,不如由我们合作更稳妥。”
“哦?”春织眸光微闪,嘴角含笑,“那不知这位大商行是哪家呢?”
“不过是城东一家老店罢了。”他语气轻描淡写,却避而不答具体名号。
春织垂眸一笑,不再追问。
但她眼角余光扫过对方的手指——那只手微微收紧,虽快即松,却逃不过她的注意。
她心中已有数:这周御史绝非单纯来谈生意的贵人,而是另有图谋之人。
而他口中的“合作”,恐怕也不是真心扶持那么简单。
宴席结束,周御史步履稍显踉跄,却仍神采奕奕地与春织道别:“林姑娘果然是爽快人,咱们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自然。”春织浅浅一笑,目光温婉,“若大人真有意扶持寒门小户,不如先签个三年合约如何?以月供五百坛辣酱为限,保质保量,绝不拖延。”
“妙极!”周御史抚掌而笑,“林姑娘果然识大体、懂分寸,这般诚意,下官定不负所托!”
说罢,便命随从取来纸笔,当场拟下初步契约,双方签字画押,气氛热络,宛如宾主尽欢。
然而,在旁伺候的林伯和霍砚都清楚,这份合约,并非真正的合作凭证,而是一枚诱敌深入的饵。
待周御史一行人离去后,春织回房,取出一张密信般的纸张,上面工整誊写着今晚宴会中所有对话内容,甚至包括周御史无意间透露出的某些细节。
“他已经开始动手了。”霍砚低声开口,神色冷峻,“他的随从今晚住进村口客栈时,曾提及‘配方’二字,还提到刘家愿意三倍出价。”
春织轻轻吹干墨迹,收起纸页,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越是急切,越说明我们这条路走对了。”
霍砚看着她,眼底浮现出一丝担忧:“你真打算履约?”
“自然是不。”春织语气轻柔,却透着坚定,“不过是给他点甜头,好让他多露些马脚罢了。”
她站起身,推开窗棂,夜风拂面而来,带着山野间清凉的气息。
远处灯火星星点点,映照着这片她亲手撑起的小天地。
而明天,才是这场棋局真正开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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