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没有跟你聊起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有没有提到什么教授之类的？”
卢雨佳突然一个激灵，肩膀缩了缩。
她视线慌乱地游移，最后盯着地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我不太清楚，他含糊地提过帮什么人办事，能拿一份钱，但是风险很大。”
“他特别慌张，说对方势力很大，他没办法反抗。”
“对方？什么人？”
叶骁紧紧盯住她，追问道。
“他有说过具体的名字吗？”
“或者你知道他怎么联系那些人吗？”
卢雨佳用力地摇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他从来没说过名字，好像都是在网上联络的，藏得特别深。”
“有次他喝多了，含含糊糊念叨着什么‘幽灵船’，后来还说那些人能让他彻底蒸发……”
秦阙猛地眯起双眼，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幽灵船？凭空蒸发？”
这个称呼在他脑海中激起一阵寒意。
教授组织，现在又出现了个“幽灵船”，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房间另一侧，凌越原本懒散倚在沙发里的身影微微前倾。
他锐利的视线掠过卢雨佳死死攥着玻璃杯的指节，随即锁定了她不受控制战栗的左腿。
凌越突然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哼。
叶骁的目光猛地转向凌越，眉头微微皱起。
凌越却没有理会他，视线依旧定在卢雨佳身上，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声音懒散而轻缓，却带着莫名的穿透力，让房间里每个人的耳中都清清楚楚地接收到那句话。
“卢小姐，你左脚的鞋带开了。”
“对了，出于对女士的尊重，我得提醒你一下。”
“洪斌牵扯的事情很大，这种情况下知情不报也是重罪哦。”
这句突如其来的提醒，在紧绷压抑的审讯环境里显得格外违和，甚至让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卢雨佳怔了一下，本能地低头看去。
果然，左脚的运动鞋上，那条白色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脱，松散地垂落着。
她突然抬起脸庞，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双眸中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惧。
她的身躯像是触电般猛然一抖，手中的玻璃杯从指间滑落，重重砸向地面。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整个空间，杯中的液体在地板上泼洒开来。
可卢雨佳整个人仿佛被定格在原地。
她双唇不停地颤抖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显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惊恐刹那间吞噬了她的理智。
叶骁的目光陡然变得异常锋利，他立即注意到了卢雨佳那远超出常规反应的极度恐慌。
这绝对不仅仅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
凌越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直接击碎了卢雨佳勉力维持的表象，让她精心构筑的心理屏障瞬间崩塌！
她剧烈震颤的神色，已经将所有隐藏的真相暴露无遗！
“卢雨佳！”
叶骁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声音如同骤然爆裂的怒雷，带着穿透耳膜的压迫力。
“抬头！看着我！”
他的目光如灼热的火焰，声音低沉而冰冷，
“老实交代！洪斌究竟卷进了什么事情？那群人和他有什么牵扯？”
“他们是怎么胁迫他的？所谓的‘消失’到底意味着什么？现在就说清楚！”
叶骁猛然一声暴喝，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得卢雨佳浑身一颤。
与此同时，凌越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是能直接窥探进人灵魂深处，让卢雨佳最后一丝倔强也土崩瓦解。
她终于承受不住，瘦削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她用双手死死地捂住湿润的面颊，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弓着背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肩膀随着哽咽剧烈起伏。
“我...我说...全都说...”
卢雨佳抽噎着，话语被泪水切割得支离破碎，
“洪斌...他真的犯了大错，把医院的保安系统的弱点和盘托出，全卖给陌生人了...”
“到底卖给谁了？”
叶骁一步上前，眼神凌厉地逼视着她。
“我...我真的不清楚对方的具体身份...”
卢雨佳使劲晃着脑袋，泪珠大颗大颗地从下巴滴落，
“他是在暗网上认识的...那人藏头露尾...只用了个代号...叫...叫‘信鸽...”
“信鸽？！”
叶骁眉头狠狠皱紧，眼中闪过凌厉的光。
卢雨佳嘴唇发颤，说话时还在不停抽泣。
“洪斌他本来是负责医院安保系统的。”
“有次检测系统时，偶然发现一个隐藏很深的调试端口，可以悄无声息地清除所有日志...”
“他吓得要命，第一反应是赶紧上报。”
她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可是...那个信鸽突然转了笔巨款给他。”
“对方还放出狠话，说不按他说的做，就让洪斌和他全家都活不成...”
她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努力了好久才挤出一句：“洪斌吓破了胆，只能照办。”
“他泄露了那个隐蔽接口，还供出了整套系统的致命缺陷...”
说到这里，卢雨佳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医院那件事发生后，他整夜整夜睡不着，总觉得暗处有人在监视。”
“后来有天突然收到条短信...”
她声音越来越小，止不住地发抖。
“只有短短几个字：‘做的不错，好好休息吧’...”
“从那以后他就消失不见了，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卢雨佳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眶泛红。
“好好休息吧.......”
叶骁反复琢磨着这句话，面容逐渐凝结成霜，眼中闪烁着令人战栗的冷光。
“那条记录在哪？马上给我找出来！”
叶骁猛地提高声调，语气咄咄逼人。
“找不到了...”
卢雨佳慌乱地摆动着脑袋。
“洪斌看完就立刻清除掉了。”
叶骁深深吸进一口空气，胸膛剧烈起伏，极力克制着翻涌而上的愤怒与不甘。
“洪斌怕是很难有生还的可能了。”
叶骁压低嗓音说道，表情愈发凝重。
“他不光是私下把漏洞数据透露出去，甚至有可能也参与了那起盗窃案的关键部分。
“那群人利用完他，就直接把他抛弃了！真是个蠢货！”
他咬紧牙关，声音里透着愤怒和寒意。
过了一会儿，他总算冷静了下来，望向卢雨佳。
“卢小姐，不用紧张。”
叶骁稍稍放柔了语气，可目光仍然难掩锋芒，
“你这次带来的情报非常关键，我们一定会尽全力追查洪斌的去向，包括那个‘信鸽’。”
停顿片刻，他又微微倾身靠近，声音低沉而坚定：
“你再回忆一下，洪斌有没有透露过关于教授的事？”
“或者任何你觉得不太对劲的信息？”
“哪怕只是一丁点细小的线索，都可能决定我们最后能否破案。”
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眼神紧迫地盯着对方。
卢雨佳紧皱眉头，脑海中拼命搜寻着模糊的记忆片段，声音颤抖着低语：
“真的想不起来了……他就只反复强调那些人太恐怖了，根本躲不掉……”
凌越原本靠在沙发扶手上静静听着，此刻却突然直起身子，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来到她跟前。
出乎意料的是，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半跪下来。
只见他用修长的手指仔细地将卢雨佳左脚松脱的鞋带重新缠绕打结。
他系得格外细致，每个动作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专注。
这个意外举动让卢雨佳瞬间僵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都忘了擦。
她就这么张大嘴巴，直勾勾地盯着凌越的后脑勺发愣。
叶骁和韩铄同时僵在原地，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写满困惑。
凌越不紧不慢地绑完鞋带，直起身子，轻轻拂了拂掌心。
他随即抬起视线，神色淡然地对上叶骁的目光，声音从容笃定：
“叶队长，你们还想从她这儿问出什么？她的线索确实重要，不过……”
他稍作停顿，眉头微敛。
“洪斌泄出去的东西，恐怕不单单是一道后门。”
“全安科技的防护系统，漏洞多到超乎我们预料。”
“教授他们拿到的东西，很可能不是零星几个缺。”
说到这里，凌越语气沉了沉，一字一顿道。
“我猜测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个系统全部的破解钥匙。”
“洪斌突然消失，暗示着他们或许不再需要这位负责掌管钥匙的人了。”
“而接下来他们要对付的，我想……”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掠过窗外来来往往的医院人员，眼神淡漠得像块铁：
“或许是整个运作机制。再准确点说，就是钻这个系统的空子，向更重要的目标下手。”
“这次的药品失窃，在他们眼里，也许只是一次踩点。”
凌越平淡的几句话却如同一块冰猛地拍在叶骁脑门上，将他从洪斌遭人暗算的震怒中一把拽了出来。
他只觉得后背蹿上一阵刺骨的凉意，直冲头顶。
钥匙保管员…整套钥匙…更重要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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