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骁只是轻轻点头,锐利的目光在对方面部扫过,暗暗揣摩那隐藏得极深的防备之色。
随后他略微偏头,与凌越对视片刻。
凌越的眼神仍旧深不可测,像一汪静止的深潭。
然而叶骁从那份沉稳的外表下清晰感受到一股锋利的紧张气息。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平静的寒暄背后潜伏着不为人知的暗潮。
在几名安保人员的带领下,他们首先踏入了“极端环境生物材料实验室”。
接着又进入“精密仪器制造实验室”,每一步都带着谨慎的分寸与压抑的警惕。
实验室空气中散着淡淡的消毒气味与精密设备特有的冷冽金属味,令人微微发寒。
室内一尘不染,地面擦得发亮。
顶灯投下的冷白光映照出整齐排列的仪器轮廓。
那些高端设备大多处于安静的待机模式,仿佛等待下一次启动。
实验室主任神情平淡,手指熟练地调出了电子账目以及厚厚一叠纸质档案。
周燧和温璟立即分头开始排查。
他们逐项比对所有可能与“矢车菊素”有关的化学前驱体。
合成步骤以及实验样品记录,动作干脆而仔细。
叶骁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个角落。
从仪器连接线到天花板的通风口都不放过,仿佛要把任何隐藏的细节都揪出来。
凌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的目光缓慢游移,从高处的排风口滑到操作台的边缘。
又落在废液处理管的细缝以及仪器外壳的反射光上,像是在捕捉微不可见的蛛丝马迹。
“叶队。”周燧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失望,他指向显示器上的数据。
“所有高危试剂的入库、出库、消耗、报废等记录都完整无缺。”
“账面与实物完全一致,没有发现不明物质或异常用量。”
“合成流程的记录里也查不到任何与‘暗瑰素’或者它的改良版本有关的项目。”
他又举起一份打印好的样品明细。
“实验样品库里的编号和标签全部对应,没有一件出错,保存状况也一切正常。”
温璟那边同样轻轻摇头,语气平稳却带着无奈:
“生物芯片项目的全部档案都整理得很完整,审批手续一应俱全。”
“记录显示只是早期的动物实验以及体外模拟研究,没有任何涉及人体植入的申请或者试验。”
“技术方案写得非常细致,与现场那枚芯片的封装特征没有直接的对应关系。”
周燧仍不甘心,取出随身携带的高灵敏度质谱检测仪,迅速而专注的在实验室几处关键位置来回扫。
屏幕上的数据曲线始终平稳得让人心生挫败。
除了常见溶剂与基础材料的挥发成分以外,没有捕捉到哪怕一丝“矢车菊素”的特殊信号。
整个实验空间干净到令人透不过气。
真正的核心目标是陈墨那处p4级实验区。
进入之前要经过繁琐的全套消毒和多重防护步骤。
每个人都得穿上厚重笨拙的防护服,走动间仿佛在浓稠的液体里艰难移动。
沉甸甸的气密门缓缓分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温度冷冽的庞大实验室。
自动化程度极高的仪器在工作台上散发着微弱的蓝色光芒,空气中只有设备运转时低低的机械声。
前来接待他们的是陈墨研究组的资深成员张博士,一位神情严肃、言语谨慎的中年研究人员。
陈墨依然没有露面。
“陈教授此刻正在主持一场封闭式的学术会议,具体地点属于保密范围。”
“通讯设备也被屏蔽,目前无法直接取得联系。”
张博士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安保系统的门禁数据表明。
在案发的整个时段里,陈墨的个人门禁卡从未被刷过,与他“外出参加会议”的解释完全吻合。
为了进一步核实情况,张博士走到控制台前,熟练地输入指令,调出了案发期间所有核心设备的操作记录。
屏幕上滚动的日志清晰而详尽,时间戳精确到毫秒。
包含设备的运行状态、每一条指令及对应的操作者Id。
所有内容都指向一个已经备案的病毒蛋白结构分析项目,没有出现任何与案件相关的异常条目。
更为关键的是,所有重要仪器的操作信息都对应着张博士以及现场其他研究人员的身份代码。
没有一条记录显示陈墨本人曾通过远程或本地方式介入。
这些设备的启动、停机和程序执行过程与项目需求完全契合,毫无多余步骤,也未发现任何异常操作。
整套日志链条完整连续,没有任何被修改或遗漏的痕迹,像一条笔直的轨道贯穿整个时间段。
安保的门禁信息与监控影像也提供了佐证。
在案发期间,陈墨核心团队的成员全部在实验室内从事该研究项目,进出都有清晰记录和现场视频相互印证。
实验记录中清楚显示,整个时段内没有任何团队成员离开过实验室。
“小凌,交给你了。”叶骁目光投向凌越,声音压得很低,语调里带着一丝无形的重量。
此刻,他们唯一的突破口全系于此。
凌越走到张博士指示的操作台前,拉开椅子坐下。
他修长的手指在加密键盘上迅速敲击,节奏极快,却带着一种细密而稳定的律动。
显示屏上,代码流像潮水般滑动。
他一步步剥开系统表层的防护,搜寻可能潜伏的隐藏进程。
受保护的数据链、未被记录的设备交互痕迹,或者任何能揭露触发信号的微小异常。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控制室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厚重。
只有键盘急促的击键声与机器低沉的运转声在空间里交织。
叶骁、傅谨深等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凌越,每个人神情都绷得紧紧的。
张博士站在旁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可那深处的眼神似乎透着一抹难以捉摸的探究。
忽然,凌越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动作瞬间凝固。
监控屏幕上,一道极短的异常数据流一晃而过,随即消散在庞大的正常信息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凌越的视线陡然变得凌厉,他立即敲下了一串复杂而冗长的追踪代码,指尖在键盘上急速移动。
可系统的回应却空无一物,那段突兀的数据包仿佛坠入无底深渊,未激起任何波澜。
日志记录里没有一行异常条目,也没有任何隐藏分区被唤醒,更没有捕捉到一丝加密数据的痕迹。
整个系统运作平稳得近乎挑不出一点瑕疵,像刚才那一瞬的异常只是虚幻的错觉。
凌越又连续尝试了几种更为隐晦、极为棘手的探测程序,甚至模拟出可能潜伏的隐藏路径。
然而系统仍旧维持着一贯的稳定,反应毫无变化。
那些价值极高的精密仪器,运行日志也显示干净清晰,没有任何执行过非常规任务的迹象。
最终,凌越慢慢地放开键盘,背部靠向椅背,整个人微微向后沉去。
防护面罩后,凌越的目光依旧幽暗深沉。
只是唇边一贯那点冷硬的弧线悄然收敛,整个人透出一股压抑的凝重气息。
他轻轻偏过头,朝叶骁的方向极细微地摆了下脑袋。
调查的进程一直延续到傍晚。
当众人拖着倦怠的步伐,再次走到生药化所宽阔的广场时。
落日余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显得格外孤单。
傅谨深脸色阴沉如铁,双拳攥得死紧,关节处泛着苍白。
周燧和温璟神情中满是疲惫,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懊恼与迷茫。
他们几乎把目标范围翻了个底朝天。
逐项核对所有记录,所有手段都用尽,却像被挡在一堵光滑无痕的无形壁障之外。
叶骁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那栋在昏暗天色里愈发显得冰冷庄严的p4实验楼。
余晖洒在整面玻璃幕墙上,折射出一片刺目的亮光,像在无声地讥讽他们的徒劳。
他心里始终清晰地记得,凌越先前那几乎察觉不到的轻微摇头。
“太过于干净了。”
凌越在叶骁身旁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干净得不像一个真实的实验现场,更像是一处事先准备好的场景。”
“就等着我们走进来,而真正的操作者早就抽身离开。”
叶骁缓慢地点了下头,胸腔里深深吸入一口气,鼻腔中依旧能嗅到消毒剂残留的刺鼻寒意。
他伸手拉了拉衬衫的领口,像是那无形的重压让呼吸变得不畅。
“门生。”他低声吐出这个称呼,声音里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夹杂着未曾释放的怒意。
“这人的确如传闻所说。”
“他清楚我们会来,早已把一切布置妥当。”
“真正的东西不会出现在这里,至少,不会以我们这种方式轻易找到。”
所有线索,在此刻再次断裂。
那些原本以为能直指“门生”陈墨的确凿证据。
在生药化所这座由高精技术和森严制度铸成的壁垒前,被撞得粉碎。
他们手里握着开启真相的钥匙,却根本找不到插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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