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街道,只有那轮圆润皎洁的月突兀的洒下光亮,将视线照亮。
岑府门前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尸体。
其中包括管家,以及我的祖父母还有父亲那几位上了年纪的叔伯。
长宁哭喊着扑向自己爹爹的尸体。
全然听不见身后传来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直到那一抹寒光乍现的刀刃轻而易举的抹了她的脖子。
在长宁没有立刻断气,惊恐回头的那一眼里,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更多,下一秒,一条青龙仰天发出一声巨大的龙吟,它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芒。
而后便迅速窜至岑府门口,用尖锐的爪子,将那几个凶手拎到了半空中。
片刻间,便撕扯成碎片,空气里弥漫着猩红的血雾。
长宁在此刻缓缓合上了双眼。
铜镜中的画面也戛然而止。
“真的有妖龙!”虞觅捂着嘴,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就说能被三才观收藏起来的书本,哪怕是野史,应该也有考究的价值。”徐叙意味深长的瞥了银珠一眼。
似乎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
毕竟他当时因为有没有妖龙屠戮越朝这件事,和银珠争执得不相上下。
“马后炮!”银珠不服气的瞪了回去。
秉承着帮亲不帮理的原则,我还是替银珠说了句话,“她怨气缠身逗留至今,记忆难免会有所遗漏。”
银珠顿时软了语气,闭上眼睛拼命回忆起过往的细枝末节来。
“我记得很清楚……那间婚房在重建后便来了道士在周围都设下了禁制。”
“一直延续到了至今。”
我明白了。
“这些事发生在你被隔绝在禁制之外的时候。”
“你们两人说的都没错。”
“先别争了,我捋捋另一件事。”
我揉着太阳穴在脑海中搜索着那杀死长宁的熟悉面孔。
我很确定,我在谁的记忆中见过他。
但就是忽然想不起来。
这几个黑衣人想必是冲着岑家残存的钱财而来,我不止在长宁的眼睛里看到了那柄明晃晃的刀,还有那人系在身上的包袱。
在挥刀刺向长宁时,不慎从包袱里掉落出一件发钗。
是那个女人的东西。
父亲即使将家里的钱财都花在了寻我这条路上,可他自始至终都没动过那个女人的首饰,尽管她早已缠绵病榻根本无力再妆扮。
倘若是图财,那祖父母他们的死可能只是巧合。
管家恰好将他们请过来替父亲料理后事,却撞上了这群贼人行窃,意外丧命。
那妖龙的行为更像是发现岑家满门无一生还后的泄愤。
见我久未开口说话,眉头始终紧紧皱着,徐叙忍不住小声开口。
“跟岑家有关系的人都死光了,那到底是谁安葬的你父母?”
“还有长宁……和她哥哥是如何被人封在那石像之中的?他们明明先后死在了那个晚上。”
我回过神来,茫然的摇头。
“这只能去问那条青龙了。”
毕竟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们目前没有再深究的可能。
岑家人死的死,疯的疯,只余下我与银珠两缕孤魂逗留至今。
没有人能再告诉我,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眼前能肯定的便是,蒲柏之不是参与害我的人,至于他和徐叙有没有什么关系,有待考究。
而银珠是我能完全信任的人。
将我封存于地下的三才观祖师爷应该也早就成了一杯黄土,将秘密永埋地底。
究竟是谁委托他做的那一切,恐怕只有想起过往的我自己知道了。
“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徐叙忽然一惊一乍的开口。
“那条青龙还真有存活至今的可能,妖的寿命,几百岁都还只是算是个孩童。”
我的嘴角微微抽动,没想到他竟能将我无奈下的一句胡说八道给听进去。
“……我不过一句玩笑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在方才亲眼所见之前,我也是不信的。”
虞觅倒是若有所思的点头,赞同了徐叙的观点,他们俩的思想很少达成共识。
“几百年前的越朝人都能存留至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提醒你一下,我是吃人的鬼。”我义正言辞的纠正。
“呵呵……冷笑话。”虞觅僵硬的扯动嘴角,发出两声干笑。
“徐叙你领着她去找间房住下吧。”我开口送客。
思绪太多,情绪无法消化,需要冥思苦想一番。
“她怎么办?”银珠抱着瞪着一双大眼无辜又懵懂的长宁,显得有些无措。
脑中忽然浮现出她仅仅只是生病睡了一觉,睡醒后便只看到了父兄的尸体,最后被人残忍杀害的可怜模样。
心里不免有些动容,顿时也没了吃她的欲望。
“先跟着你吧。”
待她们都走了之后,屋内顿时空旷了不少。
岑苍栖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抿着唇坐在凳子上盯着那面徐叙忘记收走的铜镜。
不知是不是被镜中的残忍画面给吓住了。
“阿栖,该睡觉了。”我轻声提醒他上床。
岑苍栖回过神来,痴痴的盯着我,眼神里夹杂着一丝疼痛。
“那是,绾绾的家。”
我含糊的“嗯”了一声,钻进了带着潮湿气息的被子里。
记忆不是自己的,便无法感同身受。
我就像是个旁观者,从他人的眼睛里看到数百年前的悲剧,却无法真切体会到那种家破人亡的绝望。
有痛恨那个女人不为人知的背叛,以及对她将我当成岑青青的厌恶。
也有目睹父亲孤身一人倒在大雨滂沱里再也没爬起来的揪心与无助。
以及看见银珠那具焦黑尸体的不忍与心疼。
各种情绪交织,逐渐吞噬掉原本无法共情的我。
哭不出来,心口那团怨气也闷得我隐隐作痛。
岑苍栖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张开双臂紧紧裹住了我的身体,他身上的气息让我汲取到一丝微末的安心。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玉山村拥有万贯家财的岑家,到底从何而来?
“阿栖,不明白。”岑苍栖的眼神透露着些许无辜。
他的回答显然在我的意料之中。
可我此时才意识到,他的痴傻,也许并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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