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船的医疗室弥漫着消毒液和一种粗劣机油混合的气味，并不像星耀联邦军事学院那样洁净先进，金属墙壁上甚至能看到些许刮痕和暗红色的污渍。
林虞被小心地安置在一张诊疗椅上，脱臼的左臂传来阵阵钻心的痛，但这痛楚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
当随船的医生——一个脸上带疤、手法却出人意料熟练的beta男性——准备给她复位时，林虞猛地缩成一团，泪水再次涌出。
她不是向后躲，而是向前扑，唯一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了就站在一旁的塞勒涅的外套下摆。
“不要……姐姐……我怕疼……别让他碰我……”她的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仰起脸，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满了惊惧，像一个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塞勒涅垂眸看着抓着自己衣角的那只小手。
指甲因为之前的挣扎和货柜里的昏暗显得有些脏污，但纤细白皙，确实像个没吃过苦的小omega。
林虞的依赖和恐惧如此“自然”，让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
她并没有挥开林虞的手，反而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掌心，轻轻覆上了林虞冰凉的手背。
“乖，不怕。”塞勒涅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既带着上位者的不容置疑，又混合着一丝对“所有物”的怜惜，“莫里森手艺很好，一下就好。
忍一忍，嗯？”她的话是对林虞说的，眼神却瞥向那个医生，带着明确的警告——弄疼了我的“新玩具”，有你好看。
医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动作更加利落。
在塞勒涅的“注视”下，他抓住林虞的手臂，精准地一拉一推。
“咔嚓！”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呜——！”林虞痛得浑身一颤，指甲几乎要掐进塞勒涅的风衣里，但她硬生生把惨叫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眼泪流得更凶了。
整个过程，她的视线都没有离开塞勒涅的脸，仿佛从这张美艳而危险的脸上能汲取勇气。
另一边，兰曦被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由一个看起来不太耐烦的海盗船员粗略检查。
他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惊吓和被林虞扇耳光的委屈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眼泪无声地流淌，对船员的任何触碰都表现出剧烈的抗拒。
“老大，这个小子就是吓坏了，脸上是外伤，没什么大碍。
就是……好像真不会说话了？”医生检查完，向塞勒涅汇报。
塞勒涅的目光从林虞身上移开，落到兰曦身上，带着审视：“真哑了？”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就在这时，莫里森处理完林虞的胳膊，用简易固定带吊好，转向兰曦。
或许是莫里森的气质更冷硬，或许是兰曦的恐惧到了极点，当莫里森的手即将碰到他红肿的脸颊时，他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破碎的、充满恐惧的抽气声，整个人缩进椅子角落。
“哥哥！”林虞适时地发出带着哭腔的惊呼，挣扎着想从椅子上起来，“别碰我哥哥！他……他受不了了……”
塞勒涅按住了林虞的肩膀，对莫里森摆了摆手。“算了，给他点镇静剂，让他睡一觉。”
药剂注入后，兰曦平静了下来，好像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状态，和林虞一起被送到一间紧挨着医疗室的简陋舱室休息。
塞勒涅亲自送她过来，语气温和：“好好休息，晚点我再来看你们。”
舱门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林虞和躺在唯一一张窄床上的兰曦。
林虞脸上的脆弱和泪水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警惕。
她仔细检查舱门，确认无法从内部打开，也没有明显的监控设备。
她走到床边，推了推兰曦。兰曦似乎睡着了，但眉头紧锁，显然极不安稳。
几分钟后，舱门上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外面传来守卫换岗的简短交谈声，随后脚步声远去，新的守卫就位。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林虞俯下身，嘴唇几乎贴在兰曦的耳朵上，用气流般微不可闻，却带着钢铁般意志的声音说道：
“兰曦，听着。想活命，就继续哭，但把耳朵竖起来。”
“首先，我打你，是因为那是当时唯一能快速让你闭嘴并博取同情的方法。”林虞的目光锐利，没有丝毫歉意。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我们绝不能暴露身份，尤其是我的。”目光紧紧锁住兰曦，“从我收到那枚徽章，从你跟我踏上那艘运输船，我们就已经踏进了一个比海盗危险得多的漩涡。”
“调查我的，不是星际海盗这种层面的敌人。”林虞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床沿的金属上划过，留下浅浅的印痕。
“是以‘星环秘盟’为代表的‘古老之眼’——一个连星际联邦和帝国高层都讳莫如深的阴影组织。他们存在的时间可能比人类星际历史还长。他们的触手无处不在，手段远超你的想象。”
兰曦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
林虞的手指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继续低语，语速极快：“我们现在是被贩卖的可怜omega，你的哑病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恐惧是你的面具，用它去观察，记住你看到的一切：路线、人数、他们说的话。把你的眼泪用在刀刃上。”
说完，她迅速直起身，坐到床边的地上，将头埋入膝盖，肩膀微微抽动，仿佛又在无声哭泣。
床上的兰曦，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几分钟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不再是全然的崩溃，而是掺杂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被强行点燃的求生欲。
他看到了蜷缩在床边的林虞的背影，那个在军校里光芒万丈的林虞，此刻为了生存，也在进行着最艰难的表演。
一股混合着羞愧、心疼和决绝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悄悄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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