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转眼即至。王府花园张灯结彩,水榭歌台旁设下宴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一派和乐融融。
陈希到的稍晚一些。她刻意打扮得素净,一身湖蓝色旗装,发髻间只簪了一对玉簪花,弱质芊芊,我见犹怜,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目光,自然也包括了主位上的胤禛和一旁巧笑倩兮的宜修。
“陈妹妹来了,快这边坐。”宜修笑得慈和,指着离水榭栏杆稍远、却又靠近上首的一处席位,“特意给你备了软垫,茶点也都是清淡的。”
那位置,看似关怀,却恰好夹在李氏和一位宗室贝子之间,离流动伺候的丫鬟们也近。陈希心中冷笑,面上却感激地行礼:“谢福晋关怀。”
她款款落座,目光快速扫过席面。她面前的是一套雨过天青色的瓷杯盏,与旁人用的官窑白瓷不同,格外显眼。春桃侍立在她身后,神经紧绷。
宴至半酣,气氛愈加热络。李氏果然亲自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几盏精致的白玉杯,笑吟吟道:“这是福晋珍藏的梅子酿,酸甜开胃,最是养人,妹妹定要尝一尝。”她说着,亲手将其中一盏放在了陈希面前那套独特的青瓷杯旁。那白玉杯中酒液清透,散发着诱人的果香。
“谢李姐姐。”陈希浅笑,却并未去碰那酒杯,只拿起青瓷杯抿了一口温热的白水。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又劝道:“妹妹可是怕酒力?这梅子酿不醉人的,福晋一番美意……”
此时,一位侍酒的丫鬟恰巧端着酒壶过来,似乎是要为邻座的贝子斟酒,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哎呀”一声,整个人朝着陈希扑倒过来!手中酒壶脱手,眼看就要砸在陈希身上!
电光火石间,陈希脑中闪过镜中“慎近水畔”的警示,又见那丫鬟倒来的方向刻意偏了几分,目标竟像是要将她逼向身后的水池!她心中剧震,几乎是本能地,一种强烈的意念勃然而出——停下!
那扑倒的丫鬟动作猛地一滞,像是被无形的手拉住,僵在了半途,踉跄一步竟硬生生站稳了,只是酒壶摔在了地上,碎裂声格外刺耳。
全场霎时一静。
“毛手毛脚的奴才!”宜修率先呵斥,“惊扰了陈格格,你担待得起吗?拉下去!”
那丫鬟脸色煞白,被迅速拖走,甚至来不及辩解一句。
陈希心跳如鼓,刚才那一瞬的阻滞感……是她的错觉,还是那变异的能力起了作用?她下意识地看向年世兰,只见年世兰正用团扇半掩着面,一双美目锐利地盯着她,充满了探究与惊疑。而胤禛,深邃的目光掠过她,落在摔碎的酒壶上,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妹妹没事吧?”李氏连忙上前,看似关切地扶住陈希的手臂,另一只手却“不小心”碰倒了陈希面前那盏无人动过的白玉酒杯!
“哎呀!”李氏惊呼一声。
深色的梅子酿顷刻间泼洒出来,溅落在石桌和地面上。几乎是同时,侍立在陈希身后的春桃眼疾手快,立刻将自己手中端着准备给陈希换的热茶泼了上去——这是陈希早已吩咐好的。
“嗤……”一声极轻微的响声,酒液与茶水交融处,竟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烟,桌面上被溅到的地方,颜色也微微变得暗沉。
离得最近的李氏和那位宗室贝子都看得分明,贝子惊讶地“咦”了一声。
李氏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比刚才那丫鬟还要苍白。
陈希用绣帕捂住心口,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声音颤抖:“这……这酒……”
胤禛猛地站起身,龙涎香的气息瞬间笼罩下来,带着冰冷的威压。他走到陈希席前,目光如刀般扫过那片狼藉,又看向浑身发抖的李氏。
“苏培盛。”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宴会场瞬间降至冰点,“查。”
太医很快被秘密带来,查验后的结果令人心惊:酒中果然含有剧毒的鸩羽,分量虽轻,但孕妇沾唇便足以致命。而那只独独给陈希使用的青瓷杯,杯壁内侧竟也用毒液浸泡过,遇热会缓慢析出毒素!
若非陈希谨慎,未用酒杯,未饮毒酒,更提前用大量茶水泼洒中和了部分毒性,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设计可谓一环扣一环,毒酒失手,还有毒杯!而那意图推人落水的丫鬟,显然也是计划中的一环,若毒药不成,便制造意外落水,同样能达成目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隐晦地投向李氏和宜修。李氏负责茶酒器皿,嫌疑最大。而宜修……她是宴会的主人。
李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王爷明鉴!妾身不知啊!这酒……这酒杯……妾身只是按吩咐办事……”她慌乱地看向宜修。
宜修面色沉痛,起身跪下:“王爷,是妾身管家不严,竟出此等骇人之事,惊扰了陈妹妹,妾身难辞其咎!请王爷重罚!”她将责任揽下,却避重就轻,只认个失察之罪。
胤禛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眼神阴鸷得可怕。他伸手,亲自将陈希扶起,揽入怀中,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无论是真是假),心中的暴怒与后怕交织。
他目光最终落在李氏身上:“李氏,心思歹毒,谋害皇嗣,即日起削去侧福晋位份,禁足冷香院,非诏不得出!”这是弃车保帅,也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又看向宜修,声音冰冷:“福晋宜修,治家不力,禁足一月,静思己过!”
处置完毕,他不再看任何人,打横抱起惊魂未定的陈希。这次陈希没有抗拒,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下,大步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回到东偏院,胤禛屏退左右,将陈希放在榻上,却并未离开,而是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
“告诉本王,”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你如何得知酒中有毒?又如何恰好备了茶水泼洒?”
陈希心口一紧,知道他终究起了疑。那瞬间的停滞,她的过度冷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垂下眼帘,长睫微颤,脑中飞速旋转。
“妾身……不知酒中有毒。”她声音细弱,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只是那白玉杯太过显眼,李姐姐亲自端来,又那般殷勤劝饮,妾身想起上次的安胎药,心中害怕,便不敢碰……至于泼茶,”她抬起泪眼,看向胤禛,眼神带着依赖与后怕,“是春桃那丫头机警,见酒洒了,怕污了妾身的衣裳,一时情急才泼了茶想冲洗,没想到……王爷,妾身好怕……”她适时地表现出脆弱,将疑点推给李氏的异常和自己的侥幸,并将春桃的举动归结为护主心切。
胤禛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他伸手,拇指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抹去那并不存在的泪水。
“是吗?”他语气莫测,“本王还以为……我的希儿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令人战栗的玩味,“或是……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能让人在关键时刻……动弹不得?”
陈希的呼吸几乎停止。他果然看见了!也猜到了!
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胤禛却低低地笑了,那笑声中带着一种发现珍奇宝藏般的兴奋与占有欲。他不再追问,而是俯身,在她耳边落下如同誓言般的话语: “无妨。你有多少秘密,本王都会一一挖出来。但记住,你是我的。你的能力,你的命运,都只能属于我。”
说完,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转身离去。
陈希独自留在房中,浑身发冷。这个胤禛比她想象的更可怕。她利用预言躲过一劫,却引起了更深的怀疑和关注。
深夜,她再次取出铜镜。月光下,镜面冰冷,此次并未显现新的预言。但陈希知道,危机并未解除。李氏成了弃子,宜修伤了些许元气但根基未动,年世兰在一旁虎视眈眈,而胤禛……他的目光越来越锐利,仿佛随时能将她看穿。
她抚摸着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悸动。她的路,似乎越来越险,但也越来越清晰。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无论是心智,还是那难以控制的能力。
镜中“双星交汇,凤鸣九天”的谶语,此刻看来,不再像是吉兆,而更像是一场风暴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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