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不过半月功夫,为弘曕开蒙的西席便已选定。并非陈希预想中致仕的老翰林,而是一位姓顾名慎,年约四旬,面容清癯,气质儒雅中带着几分疏淡的文士。据苏培盛私下透露,此人是胤禛门下一名不显山露水的幕僚邬思道所荐,出身江南书香门第,却屡试不第,后绝了科举之念,游学四方,于经史子集乃至杂学医卜皆有涉猎,性子孤高,不慕荣利,因家中变故,方接受雍亲王延揽,在府中做个清客,平日深居简出。
“王爷说,顾先生学问是极好的,且口风极严,性子淡泊,正合用于小阿哥开蒙。”苏培盛如是说。
陈希听闻,心中稍安。学问广博而不拘泥科举,性子淡泊不涉党争,这确实是眼下最适合弘曕的人选。只是不知,这位顾先生对于弘曕的“不同”,会如何看待。
开蒙那日,选在东偏院一间布置得简洁雅致的书房。顾慎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长衫,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他先是对坐在上首的陈希行了礼,态度不卑不亢,目光平和。随后,他的视线便落在了被乳母牵着手,好奇打量他的弘曕身上。
弘曕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小袍子,衬得小脸愈发白净。他似乎对这位新来的先生并不陌生,睁着那双琉璃异瞳,定定地看着顾慎。
顾慎的目光与弘曕对视,脸上并无寻常人初见异瞳时的惊异或探究,只是微微颔首,唇边甚至泛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慈和的笑意。他蹲下身,与弘曕平视,声音温和清朗:“学生爱新觉罗·弘曕,可愿随为师识字明理?”
他没有像寻常人那般先去逗弄孩子,或是直接开始授课,而是以一种平等的、引导式的口吻询问,仿佛面对的并非一个稚龄幼童。
弘曕歪着头看了他片刻,忽然伸出小手,指了指顾慎腰间挂着的一枚色泽温润的旧玉佩。
顾慎微微一怔,随即解下玉佩,递到弘曕面前:“喜欢这个?”
弘曕却没有去接,只是用小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玉佩,然后收回手,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吐出一个字:“学。”
这一个“学”字,清晰无比,带着孩童的认真。
顾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意更深了些许:“好,那我们今日便从《千字文》开始。”
陈希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惊疑不定。弘曕似乎对这位顾先生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这在他身上是极为罕见的。而且,他刚才触碰玉佩的动作……陈希能感觉到,就在那一瞬间,怀中铜镜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柔和波动。
这位顾先生,恐怕也并非寻常之人。
开蒙课程进行得异常顺利。顾慎教学并不刻板,他并不强求弘曕立刻背诵,而是先将字拆解,讲述其由来与寓意,如同讲述一个个有趣的小故事。弘曕听得专注,那双异瞳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偶尔还会提出一些稚气却切中要害的问题,让顾慎眼中赞赏之色愈浓。
一堂课下来,师徒二人竟是颇为投契。
课后,顾慎向陈希回话,语气平和:“小阿哥天资聪颖,心思澄净,乃璞玉浑金。教导此等学生,是顾某之幸。”
陈希谦逊道:“先生过誉,弘曕年幼顽劣,还需先生费心引导。”
顾慎微微摇头:“非也。聪慧孩童顾某见过不少,但如小阿哥这般……灵台清明,近乎道法自然者,实属罕见。”他顿了顿,似是无意间提道,“顾某游历时,曾于终南山偶遇一隐士,言天地有灵,万物有性,稚子之心最是贴近本源,能感常人所不能感。今日见小阿哥,方知此言不虚。”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见闻,却让陈希心中猛地一跳!他这是在暗示什么?他看出了弘曕的“不同”?而且,他似乎对此持一种理解甚至……欣赏的态度?
“先生博闻广识,妾身佩服。”陈希按下心中波澜,不动声色地回道,“只望先生能引导弘曕,明事理,知进退,平安喜乐便好。”
“福晋放心,顾某省得。”顾慎拱手一礼,翩然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陈希久久不语。这位顾先生,像一口古井,表面平静,内里却不知深浅。他的到来,对弘曕而言,是福是祸?
是夜,她取出铜镜。镜面上,那道金纹似乎比往日更显莹润。她回想起白日弘曕触碰顾慎玉佩时,铜镜那奇异的波动。
难道顾慎的玉佩,或者他本人,与这铜镜,与弘曕的能力,有着某种联系?
她将镜子贴近,试图感应,却只觉一片温润平和,再无其他异状。
西席已入府,新的变数已然出现。
这位神秘的顾先生,将会在弘曕的成长道路上,扮演怎样的角色?
而他口中那“近乎道法自然”的评价,又预示着弘曕的未来将走向何方?
陈希感到,前方的迷雾,似乎因为这位新来的先生,又浓郁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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