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讨论不欢而散后,整整两天,范俊武和江诗韵没有任何联系。那份强制组队的通知像一道悬而未决的难题,横亘在两人之间,谁也不愿先去触碰。
范俊武一头扎进了训练馆,用近乎自虐的高强度训练来发泄那股莫名的烦躁。汗水能冲刷掉很多情绪,但偶尔在休息间隙,那个女生清冷又固执的眼神还是会冒出来,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他笃定地认为,那个娇气又麻烦的“冰山”肯定也乐得清静,说不定已经去找老师哭诉要求换人了。
周四傍晚,训练结束得比平时稍早。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范俊武冲完澡,换上一件干净的黑色t恤,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他不想那么早回寝室听邵峰唠叨,鬼使神差地,他走上了宿舍楼的天台。
天台风很大,视野开阔,能俯瞰大半个南城大学的景色和远处城市的轮廓线。这里通常很安静,是他偶尔用来独处和放空的地方。
然而今天,天台上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江诗韵正背对着他,倚靠在栏杆边缘。晚风肆意吹拂着她的长发和柔软的白色裙摆,勾勒出纤细的背影。她微微仰着头,望着天际那片燃烧的晚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安静得像一幅被落日精心勾勒的剪影。
范俊武的脚步顿在原地,下意识就想转身离开。但就在他迟疑的瞬间,江诗韵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下。空气中弥漫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
江诗韵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迅速恢复了平静,只是握着栏杆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她先移开了目光,重新望向远方,仿佛他只是无关紧要的一阵风。
范俊武抿了抿唇。既然碰到了,再掉头就走反而显得刻意和小气。他硬着头皮,走到离她几米远的另一侧栏杆旁,也学着样子看向远方,但其实全身的感官都不自觉地聚焦在身旁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沉默在风中蔓延。只有远处模糊的城市喧嚣和头顶掠过的飞鸟声。
最终还是范俊武先沉不住气。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那什么……节目的事……”
他想,干脆说开了算了,大不了直接去找老师摊牌,这合作没法进行。
江诗韵却轻声打断了他,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融在风里,却清晰地传到了他耳中:“张辅导员下午找我谈过话了。”
范俊武一怔,转过头看她。
她也侧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夕阳在她清澈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他说,名单无法更改。这是学校的任务,关系到两个学院的荣誉。”她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所以,我们恐怕没有别的选择。”
范俊武的心沉了一下。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看着他瞬间垮下去的脸色,江诗韵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极淡的、仿佛是经过艰难心理斗争后的妥协:“或许……我们可以再试试。”
范俊武惊讶地看向她。他以为她会比他更坚决地反对。
江诗韵微微偏过头,避开他过于直接的目光,看着楼下逐渐亮起的点点灯火。“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都需要退一步。你可以不用理解所有的‘艺术性’,但我希望至少,你能尊重我的专业。而我……”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下定决心,“我也会尝试去了解你的领域,看看你所说的‘力量’和‘炸裂’,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却不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认真的、试图解决问题的坦诚。
风将她几缕发丝吹到唇边,她抬手轻轻拢到耳后。那个细微的动作,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竟流露出一种罕见的柔软。
范俊武看着她被霞光柔化的侧脸,心里那股烦躁的硬壳,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他忽然发现,她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娇气和不近人情。至少,她还有着顾全大局的责任感和尝试沟通的勇气。
这点认知,让他一直紧绷对抗的情绪,微妙地松动了一丝。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声音比刚才低了些,也缓和了些:“……那你说,怎么试?”
“明天下午四点,”江诗韵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带着一丝试探,“舞蹈排练厅。你先来看我跳一支完整的舞。然后,我再跟你去散打馆。”
她的提议出乎他的意料。不是继续无休止的争论,而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进入对方的世界。
范俊武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和怒气,只有一片清澈的、等待他回应的平静。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
“行。”
一个字,干脆利落。
就在这时,一阵更强的风吹过,掀起了江诗韵摊开放在旁边栏杆上的几张乐谱。纸张哗啦作响,像白色的鸟四散飞走。
“啊!”江诗韵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抓。
范俊武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她出声的同时就动了。他长臂一伸,敏捷地在空中拦截了两张,又一个大跨步,精准地踩住了即将被吹到角落的一张。
他弯腰捡起那张被踩了一个浅浅鞋印的乐谱,拍了拍灰,递还给江诗韵,动作一气呵成。
“谢……谢谢。”江诗韵接过乐谱,小声说道,目光掠过他还带着运动后湿气的发梢和专注递还乐谱时显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的眉眼。
“没什么。”范俊武收回手,插回裤袋,表情依旧有点酷,但气氛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僵硬。
夕阳终于沉入了远方的地平线,天空的颜色变成了深邃的蓝紫色,几颗早熟的星星已经开始闪烁。
“明天四点,别迟到。”江诗韵收起乐谱,轻声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天台。
范俊武没有立刻离开。他独自留在越来越暗的天台上,看着楼下逐渐密集的灯火,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合作?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递乐谱时,指尖似乎无意中擦过了她的手腕,那触感微凉而细腻。
一阵晚风吹过,他忽然觉得,这风里,好像带上了一点不同于往常的、说不清的意味。
命运的齿轮,在一次意外的天台邂逅后,似乎终于被轻轻推动,朝着一个未知但或许不再那么糟糕的方向,缓缓转动了一格。
星辉初现的夜空下,第一次有了些微妙的、类似于期待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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