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被污染的荒地如同一个溃烂的伤口，刺痛着每一个知晓其存在的幽影镇居民，也更深刻地动摇了FbI探员伊莎贝拉·雷耶斯坚固的科学世界观。
她采集的土壤和植物样本被以最高优先级送往FbI合作的顶尖实验室，空气样本的分析也在她带来的便携设备上紧张进行。
然而，初步结果却让她陷入了更深的困惑和挫败。
土壤成分分析显示，除了常见的荒漠矿物质外，确实含有几种异常高浓度的、通常与工业污染或特定地质活动相关的重金属和硫化物，但其分布形态和结合方式极其怪异，不像任何已知的污染源。
更诡异的是，样本中检测到了一种无法识别的有机化合物，结构极其不稳定，正在快速降解，但其残留物显示出强烈的生物毒性突变特性。
植物组织的dNA分析结果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并非简单的坏死，而是呈现出一种疯狂的、违背所有已知生物学规律的强制性基因扭曲，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注入了混乱和死亡的指令。
而那些变异昆虫的几丁质甲壳中，则镶嵌着微小的、非地球已知晶体结构的矿物质颗粒，正是这些颗粒散发着微弱的、实验室设备无法完全定义但报警器狂响的异常能量读数。
空气样本相对“干净”，但那种令人不适的扭曲热浪，在光谱分析上呈现为一种持续的、低频的背景能量波动，同样无法归类。
所有这些，都无法用雷耶斯所知的任何化学污染、辐射泄漏或已知生物武器来解释。
它们指向一种，完全陌生的、违背现有科学认知的污染机制。
与此同时，她对跨州失踪案的调查也陷入了死胡同。
失踪者之间依旧找不到任何社会联系，他们的行踪轨迹最后都神秘地消失在荒郊野外，没有绑架痕迹，没有勒索要求，就像被大地吞噬了一样。
法医关于“生命力异常流失”的模糊报告，此刻在这些新的科学异常面前，显得不再那么荒谬。
挫败感和一种隐约的不安驱使着她。她知道自己需要帮助，需要从一个截然不同的角度来理解眼前这一切。
而整个幽影镇，唯一可能提供这个角度的人，就是那个穿着道袍、被卢克警长竭力保护的“民俗顾问”张烨。
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去三清观，而是通过卢克警长，请求进行一次“正式的、非官方的”谈话。
地点约在了警署后面一间狭小、隔音相对好点的审讯室里，只有她、张烨和作为中间人的卢克三人。
气氛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微妙。
雷耶斯不再是那个居高临下的联邦探员，她的眉宇间带着疲惫和深深的困惑。
张烨则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审视。
卢克警长坐在两人中间，像个裁判，脸色凝重。
“张先生，”雷耶斯率先开口，语气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但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克制，“感谢你同意这次谈话。我直说了吧，我对西北边那片荒地以及，相关事件的调查，遇到了一些，科学无法合理解释的障碍。”
她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使用那些敏感的词汇：“实验室的初步报告显示，那里的污染，或者说变异，其机制超出了我们现有的数据库和认知范畴。它不像任何已知的环境灾难或武器残留。”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张烨的反应。
张烨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
雷耶斯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同时，我负责的失踪案，也呈现出一些，极其反常的特征。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我尚未发现的关联？”
她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出来，既表达了自己的困境，又避免直接询问超自然。
张烨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雷耶斯探员，在你的职业生涯中，或者说在你的科学训练里，是否曾预设过一个前提，即人类目前所掌握的科学，已经足以解释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所有现象？”
雷耶斯愣了一下，随即坚定地回答：“科学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我们承认存在未知领域。但任何现象，最终都应该能被客观观测、量化，并纳入理性的框架内理解。”
“那么，如果某种现象，它确实能被‘观测’，比如那些变异的生物和土壤；甚至某种程度上能被‘量化’，比如你的仪器检测到的异常能量读数；但其背后的‘理性框架’，却建立在与现行科学范式完全不同的基础之上呢？”张烨平静地追问，“比如，一种基于能量、信息、甚至‘意念’而非纯粹物质互动的范式？”
雷耶斯皱紧了眉头：“张先生，你是在暗示，某种‘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她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词，语气带着明显的不适。
“我更倾向于称之为‘尚未被现代科学普遍接受的自然规律’。”张烨纠正道，语气依旧平和，“幽影镇，这片土地，由于其独特的历史和地质原因，似乎成了一个这类‘规律’异常活跃的焦点。你看到的污染，不是化学毒素，而是一种，‘能量层面的腐化’。那些失踪案，也并非普通的犯罪，更像是，被某种‘饥饿’的存在，攫取了生命本源。”
卢克警长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证明：“雷耶斯探员，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我一开始也不信。但我亲眼见过一些’东西’，用枪打不死的‘东西’，还有能让人发疯的低语。张先生的方法虽然另类，但确实有效。那座教堂，如果没有他，现在可能还是地狱之门大开的状态。”
雷耶斯的目光在卢克认真的脸和张烨平静的脸上来回移动。
理性的部分仍在挣扎，但眼前无法解释的数据和卢克这个务实老警长的证词，又让她无法完全否认。
她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认知的悬崖边上。
“即使我假设，假设你说的某种‘能量范式’存在，”她艰难地选择着词汇，“这又如何能帮助我破案？如何能阻止那片土地的污染扩散？我需要的是具体、可行的方法，而不是，哲学讨论。”
“理解是应对的第一步。”张烨道，“如果你坚持用处理化学泄漏的方式去处理能量腐化，或者用追踪普通绑匪的方式去追踪超自然掠食者，只会徒劳无功，甚至可能引发更糟的后果。我们需要找到污染的‘源头’，而不仅仅是清理表面症状。至于失踪案，它们很可能与这个源头，或者试图利用这个源头的某些‘人’，直接相关。”
他看了一眼卢克，继续对雷耶斯说：“我们可以分享一部分关于本地历史传说和地质异常的研究发现，或许能为你提供新的调查方向。作为交换，我们希望，在你权限范围内，能够共享一些来自联邦数据库的、关于类似异常现象或特定历史组织的非公开信息。以及，在未来可能发生的、超出本地警力应对范围的‘特殊情况’下，能有一个，保持开放态度的沟通渠道。”
这是一场信息不对等的博弈。
张烨需要雷耶斯代表的官方资源和某种程度的“理解”，而雷耶斯需要打破调查僵局的钥匙和一个能解释异常的理论框架，哪怕这个框架看起来多么不可思议。
雷耶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她的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上的实验室报告，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我可以，以个人名义，谨慎地查阅一些边缘档案，寻找是否有符合你描述的历史记录或未解之谜的报告。我也可以将你们的‘民俗学’发现，作为一个可能的‘文化背景参考’，纳入我的调查分析。”她措辞极其谨慎，避免做出任何正式承诺，“但是，任何超出法律范围的行动，或者缺乏实质证据的支持，我都无法提供庇护或认可。这是我的底线。”
这几乎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让步，一种默许和非正式的、极度脆弱的信息合作。
张烨点了点头：“足够了。感谢你的开明，雷耶斯探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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