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云凌刚刚因找到辛西娅而泛起的一丝欣慰,很快被屋外隐约传来的压抑哭声和沉重气氛所冲散。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支撑着想坐起来,声音依旧虚弱。
塔露拉与阿丽娜交换了一个沉重眼神。最终还是阿丽娜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缓的语调开口,声音却依旧带着哽咽:
“是……第二支队一名叫阿列克谢的战士 。他为了掩护战友撤退,引爆了源石炸弹……和敌人同归于尽了…………但,他也打开了我们通往胜利的道路………… ”
“阿列克谢……”
云凌喃喃着这个名字,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在训练场上格外刻苦、眼神坚毅的乌萨斯少年身影。
一股尖锐的疼痛刺穿了他的心脏,比任何物理创伤都更让他难以呼吸。
“他……他是不是……”
云凌的声音颤抖起来,一个模糊的印象与这个名字重叠,让他几乎不敢问出口,
“他是不是那个……在雪原行军中,我给他……”
“是他。”
塔露拉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她灰色的龙瞳中也翻涌着痛楚,
“就是那个你脱下棉衣给他的少年。他后来总是说,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毫无条件的温暖。”
轰——!
如同被惊雷劈中,云凌整个人僵住了。那个在风雪中瑟瑟发抖、接过棉衣时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与感激光芒的瘦弱少年……那个在矿场被救出时眼神麻木、后来却在训练中一点点找回生命光彩的年轻人……那个高喊着“为了人民”冲向敌人的战士……
竟然是同一个人!
是他,在风雪中给了那孩子一件棉衣,也是他,亲手将这孩子送上了这条为了理想而牺牲的道路!
无边的悲伤与巨大的负罪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出的不仅是血沫,还有无法抑制的、滚烫的泪水。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双接过棉衣时亮起的眼睛,听到了那声稚嫩的“谢谢云凌哥”……
“带我……带我去看看他战斗的地方。”
云凌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
在阿丽娜和塔露拉的搀扶下,云凌踉跄着走出石屋。战场已大致清扫完毕,整合运动的战士们沉默地聚集在村庄中央的空地上,中间空出一片区域,那里摆放着阵亡者的遗体,其中就包括阿列克谢仅存的、被战士们拼死抢回的一些遗物——一只断了半截的破碎长矛。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悲伤。许多战士都红了眼眶,尤其是与阿列克谢同中队、小队或者同小组的战友,更是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一些胆大的霍比列夫村村民,也远远地围拢过来,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云凌的目光扫过那些年轻的、带着伤痕与泪痕的脸庞,最后定格在那面残破的盾牌上。他挣脱了搀扶,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走到空地中央,走到阿列克谢的遗物前。
他俯下身,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且破碎的断矛,仿佛还能感受到少年紧握它时传来的温度与决心。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所有整合运动的战士,面向那些远远观望的村民。他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金色的眼瞳却燃烧着悲伤与某种更加坚定的东西。
“同志们……”
他的声音起初是沙哑的,但很快,一种力量注入了其中,回荡在寂静的雪原上空。
“我们今天,失去了一位优秀的战士,一位亲爱的兄弟——阿列克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认识他!在不久前的暴风雪中,他还是一个需要别人脱下棉衣才能活下去的孩子!但今天,他用自己的生命,为我们所有人,为霍比列夫村这些与他素不相识的同胞,铺就了一条通往胜利和生存的道路!”
他环视着每一个人,目光扫过整合运动的战士,也扫过那些村民。
“他本可以退缩,但他没有!他本可以苟活,但他选择了最壮烈的牺牲!为什么?!”
云凌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因为他记住了一句话——‘我们不是为仇恨而战,我们是为所有被压迫的人民而战!’”
“他的牺牲,不是无谓的死亡!是伟大的革命奉献精神最极致的体现!他用他年轻的生命向我们证明,我们整合运动的事业是正义的!是崇高的!是值得用鲜血和生命去扞卫的!”
他猛地指向阿列克谢的遗物,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
“看啊!这就是我们的人民战士!这就是我们整合运动的脊梁!阿列克谢没有死!他的精神,将与我们同在!与这片渴望解放的大地同在!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活在我们即将为之奋斗、并最终必将实现的理想之中!”
“人民万岁!阿列克谢同志……永垂不朽!”
云凌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最后的话语,随即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巨大悲痛,当着所有人的面,失声痛哭。
那哭声,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少年的逝去,更是为了这份过于沉重的牺牲,为了这革命道路上必然伴随的鲜血与泪水。
他的泪水,如同打开了闸门。整合运动的战士们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哭声汇成一片悲壮的海洋。
就连许多原本只是旁观的霍比列夫村村民,在听到这个与他们非亲非故的少年,竟然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如此壮烈地死去时,也纷纷动容落泪。
他们看着这些浑身浴血、为保护他们而战的感染者,看着那个悲痛欲绝却依旧在赞扬牺牲者的领袖,心中的隔阂与恐惧,终于被这共同的悲伤与震撼所融化。
就在这时,两名整合运动战士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正是双臂受伤、狼狈不堪的伊戈尔。
塔露拉一步踏出,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冻结的杀意。她甚至没有看云凌,只是死死盯着这个造成无数悲剧的罪魁祸首。
伊戈尔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求饶,或许是咒骂。
但塔露拉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她的长剑出鞘,龙吟般的剑鸣响彻天际。剑身上瞬间缠绕上炽热到极致的火焰,那火焰不再是温暖的橙红,而是象征着毁灭与净化的纯白!
“以整合运动的名义,”
塔露拉的声音冰冷如乌萨斯的永冻冰原,却又蕴含着焚尽一切的怒火,
“以阿列克谢,和所有死难同胞的名义——”
剑光闪过,如同天际坠落的白色流星。
伊戈尔的人头冲天而起,甚至在落地之前,就被那极致的高温瞬间气化,连同他那充满罪恶与恐惧的灵魂,一起化为了虚无的灰烬。无头的尸体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
纯白的火焰在塔露拉剑尖跳跃,映照着她坚毅而冰冷的侧脸。她没有说话,但这一剑,已为这场惨烈的战斗,画上了一个带着血与火的、复仇的终结符。
祭奠,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完成。
幸存的纠察队俘虏们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而整合运动的战士们,则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们将这份仇恨与悲痛,深深埋藏心底,转化为继续前进的力量。
云凌看着塔露拉的背影,看着那逐渐熄灭的白色火焰,看着周围悲伤而坚定的同志们,看着那些眼神已然改变的村民……他擦去脸上的泪水,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只能背负着逝者的遗志,更加坚定地走下去。
这只断矛,将重新熔炼为在场所有人的脊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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