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火苗被苏婷带来的消息重新点燃,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感。副厂长的小舅子?这对林晓燕来说,简直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她连农机厂的大门都难以再进去,又如何去调查一个科室干部?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孙秀英的冷嘲热讽变本加厉,甚至开始“无意中”打碎晓燕之前装点心的空罐子,嘴里念叨着“晦气东西,早点扔了干净”。林卫国的叹息声更重了,看晓燕的眼神里,除了无奈,似乎也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怀疑。
最让晓燕心酸的,是来自外界的彻底孤立。
以前见面总会笑着打招呼的邻居,现在看到她,要么立刻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要么就拉着自家孩子快步走开,仿佛她是什么传染源。就连平时最喜欢凑热闹、东家长西家短的王大妈,现在看到她都绕着走。
有一次,晓燕想去副食店买点盐,正好遇到吴大妈带着小孙子在门口玩。那孩子以前见到晓燕,总会奶声奶气地喊“姐姐,糖糖”,这次却吓得立刻躲到奶奶身后,怯生生地看着她。吴大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一把抱起孙子,干笑两声:“孩子认生……我们先回去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一刻,晓燕站在原地,看着那一老一少匆忙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冰凉的酸涩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人言可畏”。她什么都没做错,却仿佛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她甚至不敢再去于丽娟那里。于丽娟虽然提供了线索,但她的态度明显是“别惹麻烦”。晓燕怕自己再去,会连累于丽娟也被人指指点点。
她像一座孤岛,被误解和排斥的海水重重包围,几乎要窒息。
唯一的慰藉,是娟子偶尔会趁她妈不注意,偷偷溜过来,塞给她一个热土豆或者几块红薯干,小声说:“晓燕姐,我信你!”但这微弱的温暖,根本无法驱散那无边的寒冷。
陈默依旧没有回来。他的屋子安静得让人心慌。晓燕无数次鼓起勇气想去运输队打听,却又一次次退缩。她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更怕……怕即使他回来了,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用怀疑和疏远的眼神看她。那种可能性,光是想想,就让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线索似乎彻底断了。刘干事那条线,她根本无从下手。难道真的只能像苏婷劝的那样,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不!她不甘心!
第四天下午,晓燕实在无法再忍受家里那令人窒息的气氛,她戴上顶旧草帽,遮住大半张脸,决定出门透透气,也想着能不能再找找别的办法。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县城边缘的废品收购站附近。
这里的环境与整洁的家属院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废旧金属、纸张和不明腐烂物混合的古怪气味。堆积如山的废品、歪歪扭扭的板房、还有几个穿着破旧、脸上带着麻木表情正在分拣废品的人,构成了一幅灰暗而压抑的画面。这是另一个世界,是县城繁华背后的阴影角落。
晓燕正想转身离开,却忽然听到废品堆后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一个老人虚弱的呻吟。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在一个用破烂塑料布勉强搭成的窝棚旁边,一个瘦骨嶙峋、满脸皱纹的老人正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地咳嗽,脸色憋得青紫。他身边散落着一些捡来的瓶罐和纸皮。
晓燕心里一紧,也顾不上脏,连忙跑过去:“大爷!您怎么了?”
老人说不出话,只是艰难地指着自己的胸口。
晓燕看他样子,像是喘不过气,或者被什么噎住了。她想起以前母亲教过的急救土法子,也顾不了那么多,赶紧蹲下身,从后面抱住老人,用力地向上、向内挤压他的腹部。
一下,两下……老人猛地咳出一口浓痰,呼吸终于顺畅了些,脸色也慢慢恢复。
晓燕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她扶着老人靠坐在一堆相对干净的废纸板上,又拿出自己随身带的水壶,小心地喂他喝了点水。
“谢……谢谢你了,姑娘……”老人缓过劲来,声音沙哑虚弱,看着晓燕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意外。在这种地方,很少有人会对他这样的老废物伸出援手。
“没事,大爷您没事就好。”晓燕看着老人破烂的衣服和浑浊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您家里人呢?怎么一个人在这?”
老人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了……早就没了……就我一个老孤鬼,靠捡点破烂糊口……”
同病相怜的酸楚感涌上晓燕心头。虽然境遇不同,但那种被抛弃、孤零零的感觉,此刻却是相通的。
她又陪老人坐了一会儿,看他气息平稳了,才准备离开。老人却叫住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毛皱巴巴的毛票。他拿出其中一张一毛的,非要塞给晓燕:“姑娘……拿着……买糖吃……”
晓燕的鼻子瞬间就酸了。她自己身处绝境,却看到一个比她更艰难的老人,还在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和感恩。她强行把钱塞回老人手里,声音有些哽咽:“大爷,我真不要。您自己留着买点吃的。”
她看了看这糟糕的环境,忍不住说:“大爷,这里太脏太乱了,对您身体不好。您……没别的地方去吗?”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有啥办法……能有个窝棚遮风挡雨就不错了……以前还在农机厂后墙根那边搭棚子,后来厂里说不美观,给撵了……”
农机厂?
晓燕的心猛地一动!一个常年混迹在农机厂周边捡破烂的老人……
她立刻追问:“大爷,您以前常在农机厂那边?那您……您认识厂里食堂的人吗?或者……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事?大概三四天前中午的时候?”
老人愣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浑浊的眼睛眨了眨:“食堂?……哦,送菜拉泔水的车……我认得……特别的事?”他皱紧眉头,想了很久,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姑娘,你这么好心……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往外传……那天中午,我是看到点怪事……我看到后勤科那个刘干事……对,就是他,尖嘴猴腮的那个……他没走前门,鬼鬼祟祟地从食堂后墙那个破栏杆钻出来,手里好像还攥着个啥小纸包,慌里慌张的,差点撞到我堆在那里的破烂……”
晓燕的呼吸骤然停止了!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膛!
刘干事!食堂后墙!鬼鬼祟祟!小纸包!
时间也对得上!
“大爷!您看清楚了?真是刘干事?他手里拿的什么?”晓燕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老人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看……看清楚了,就是他,凶得很,以前还骂过我……手里拿的啥没看清,就看见是个纸包……他钻出来就走了,好像怕人看见……”
够了!这就够了!
虽然还是没有直接证据,但老人的话,和苏婷提供的线索、于丽娟的传言,完美地契合了!极大增加了刘干事作案的可能性!
绝处逢生!晓燕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她紧紧握住老人脏兮兮的手:“大爷!太谢谢您了!您这消息太重要了!救了我的命了!”
老人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随口一句话怎么就这么重要。
晓燕把身上剩下的几块钱和粮票全都塞给了老人,不顾他的推辞,飞快地跑走了。她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告诉一个能帮她的人!
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陈默。
她几乎是跑着回到家属院的,气喘吁吁,也顾不上别人异样的目光,直奔陈默的屋子。
然而,那扇门依旧紧闭着,锁头上甚至落了点灰。
他还没回来……他到底去哪里了?
巨大的兴奋和激动,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浇灭了一半。她靠着那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无助和委屈再次涌上心头。
找到了这么关键的线索,却无人可以分享,无人可以依靠。这种孤独感,比之前的绝望更让人心酸。
就在她沉浸在失落中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门缝底下,似乎有一点异样。
她凑过去仔细看,发现那里不知何时,被人塞进了一小卷用橡皮筋捆着的……工业用的油污纱?
她疑惑地捡起来,展开那粗糙的纱团,里面什么也没有。
这是谁塞的?什么意思?
是恶作剧?还是……某种暗示?
晓燕捏着那团带着机油味的纱团,看着陈默紧闭的房门,又想起那个捡废品的老人,想起苏婷,想起所有的一切……
她忽然意识到,在这条寻找真相的艰难道路上,她或许并不是完全孤独的。有明处的帮助(苏婷),有暗处的线索(老人、这团油纱),甚至可能还有……她不知道的、无声的守望。
只是,那个最关键的人,你到底在哪里?
她攥紧了那团油污纱,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多难,无论有没有人帮忙,她都要沿着这条线索,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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