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张昭后,凌云在弥漫着墨香与淡淡炭火气的书房内独自踱步了片刻,窗外的雪光映照在他略显沉思的侧脸上。
最终,他还是决定不再拖延,立刻将此事告知甄姜和来莺儿,坦诚相告远比让她们从别处听闻要好。
他整理了一下心绪,迈步走向内院那间最为温暖的暖阁。
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所有寒意。
甄姜正侧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边,轻轻拍抚着已然熟睡的儿子凌恒,哼着轻柔的摇篮曲,眉眼间尽是母性的温柔光辉。
来莺儿则坐在稍远些的绣墩上,就着明亮的窗户光,手中飞针走线,缝制着一件小巧精致的婴儿衣物,神情专注而安详。
冬日的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静谧温馨、岁月静好的画卷。
凌云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片宁静,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他走到榻边,挨着甄姜坐下,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与不自然,但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清晰:
“姜儿,莺儿,有件事……需得与你们商议,也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甄姜闻声,停下拍抚的动作,将睡熟的儿子小心翼翼地往里挪了挪,替他掖好被角。来莺儿也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计。
两双清澈的美眸,带着同样的询问与一丝隐约的预感,齐齐望向他,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方才子布先生前来,”凌云略作停顿,组织着语言,“是为乔公家两位千金……便是大乔、小乔姑娘之事……”
他将张昭所言,乔公因流言而产生的深切忧虑、那些困扰乔家女儿清誉的污秽言语、张昭提出的解决之策,以及自己最终思虑后,应允先行迎娶大乔的决定,毫无隐瞒、原原本本地叙述了出来。
说完,他目光坦诚地看向两位妻子,眼神中带着真诚的歉意。
“此事来得突然,完全在我意料之外。只是……眼下情势如此,流言伤人,且大乔姑娘于我确有数月看护之恩,其品性温婉贤良,人所共见,故而……我应下了。
未曾事先与你们细细商量,是我考虑不周。”
暖阁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只听得见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凌恒均匀细微的呼吸声。
来莺儿率先反应过来。她性子本就温顺柔婉,加之自己侧室的身份,以及对凌云近乎盲目的依恋,她连忙抬起眼眸,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的柳絮:
“云郎何出此言?此等见外之语,莫要再说了。乔家姐姐日夜辛劳,悉心照料云郎,恩情如同再造。”
“如今……如今能姐妹相称,共侍一夫,延续这份缘分,亦是……亦是天意使然。莺儿……莺儿心中只有为云郎身子康健、府中添喜而感到高兴。”
她说着,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酸涩,一只手却不自觉地、保护性地轻轻抚上自己已然隆起的小腹。
那里面是她与凌云血脉的延续,也是她最大的慰藉与依靠。对她而言,凌云的意志,便是她的方向。
甄姜的反应则更为复杂,也更为深沉。她先是静静地看了凌云片刻,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眼眸,直抵内心,又侧头看了看来莺儿那逆来顺受、温婉可人的模样。
最终,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却并无多少意料之外的惊愕或被冒犯的恼意,反而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
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对夫君这突如其来“桃花运”的淡淡揶揄。
她伸出温热的手,轻轻覆上凌云放在膝上的手背,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属于正妻的沉稳与决断力:“云郎,此事你答应得对,并无不妥之处。”
“哦?”凌云有些意外于甄姜的干脆利落,以及这份超出他预料的平静与支持。
甄姜条理清晰地分析道,目光冷静:
“其一,流言蜚语,甚于刀剑,不仅损及乔家两位妹妹的闺誉,长久下去,于主公你的清誉亦是污点。以此法快刀斩乱麻,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之道。
其二,大乔妹妹不辞辛劳,日夜看护,于你有活命之恩,此恩重如山。”
“如今将其纳入府中,好生相待,既是酬谢其恩德,亦是向朔方上下彰显云郎你知恩图报、不忘根本的仁德之心。此乃一举两得。其三嘛……”
她说到这里,语气微微放缓,眼中甚至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府中姐妹多些,也显得热闹兴旺些。只要大家日后能和睦相处,同心同德,便是家门之幸,云郎之福。只是……”
她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语气变得关切而自然,仿佛只是随口问起家常:
“说起来,舞蝶那丫头,前番为你硬生生挡了那淬毒的一箭,肩胛处的伤势,如今恢复得如何了?”
“华佗先生用的那些解毒生肌的药材,可还对症?她年纪尚小,又是姑娘家,身子最是娇贵,可万万莫要因为这次重伤,留下什么病根隐患才好。”
她适时地、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为凌云舍身挡箭、此刻正在养伤的黄舞蝶身上。
言语间充满了对这位忠勇女将的真切关怀,也 将关注的焦点稍稍转移,缓解了方才话题的些许尴尬与凝重。
凌云闻言,神色也立刻郑重起来,点头道:
“姜儿有心了,时时挂念着。舞蝶的箭伤确实凶险,伤口极深,幸得未伤及筋骨要害。”
“我亲自操刀,处理的极为干净,用的也是先生秘制的上好金疮药和消炎生肌的药剂,我昨日还特意去探望过,气色已好了许多,伤口早就好了,还可以简单的打斗了。我定当重重酬谢她此番舍身相护的忠勇之情。”
甄姜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随即,她神色一正,语气恢复了主母的干练与决断:
“既然婚事已定,那么大乔妹妹入门之事,便宜早不宜迟。流言既已滋生,便需以堂堂正正之势,迅疾将其破除。”
“依我之见,不如就在年前,仔细挑选一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风风光光地将婚事办了!”
“也好让朔方城内上下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乔家姑娘是光明正大、三媒六聘嫁入我凌府的,看日后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根,诋毁清誉!”
她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说起来,云郎你娶我、莺儿妹妹,还有上谷的宁儿妹妹时,或因局势紧迫,或因路途遥远,都未能好好操办一场像样的婚礼。”
“此次,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一来,算是弥补过往的遗憾;二来,也是借此机会,昭告四方,我朔方之主府邸添喜,人丁兴旺,基业稳固,正是蒸蒸日上之时!”
“好!一切但凭姜儿做主。”凌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暖流,他反手紧紧握住了甄姜那只温暖而柔韧的手。得妻如此,明理贤德,处处为他考量,实乃他此生大幸。
另一边,张昭离了太守府,并未耽搁,便径直前往乔府。
乔公早已在家中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门口。
见张昭身影出现,他急忙快步迎上,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子布,如何?主公他……意下如何?”
张昭面带从容而欣慰的笑容,拱手一礼,声音清晰地说道:“乔公,恭喜,恭喜啊!主公已欣然应下婚事!”
乔公闻言,只觉得一直悬在喉咙口的那颗心猛地落回了实处,他长长地、深深地舒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激动得眼眶瞬间湿润,老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连连作揖:
“好!好啊!苍天有眼!多谢子布!多谢子布鼎力成全!此恩此德,乔某没齿难忘!”
张昭含笑谦逊了几句,随即又将凌云关于“先行迎娶大乔,小乔姑娘年岁尚小,可稍候再议”的周密安排细细说了一遍。
乔公此刻已是心满意足,对于如此稳妥体贴的安排自是毫无异议,只有连连称是,感激不尽。
而就在客厅那道精美的苏绣屏风之后,两抹窈窕纤细的身影正紧紧靠在一起,屏息凝神,将厅中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入了耳中。
正是心中忐忑、按捺不住,偷偷前来打探消息的大小乔姐妹。
当清晰地听到凌云已然应下婚事的话语时,大乔只觉得浑身血液“轰”的一下尽数涌上了头顶,双颊瞬间滚烫如火,耳中一片嗡鸣,心跳快得仿佛下一瞬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抬起冰凉的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因极致的羞涩与突如其来的狂喜而低呼出声,但那双总是沉静如秋水的眸子里,此刻已盈满了难以抑制的羞意与一种如同烟花绽放般绚烂的喜悦光芒。
他……他真的答应了!并非敷衍,而是真的愿意……
小乔在一旁,也紧张得俏脸绯红,她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袖,兴奋得双眼闪闪发光,如同嵌入了两颗黑亮的宝石。
当她听到关于自己“年岁尚小,稍候再议”的安排时,先是下意识地微微嘟了嘟娇艳的唇瓣,露出一丝少女的小小失落。
但随即又被为姐姐感到的巨大高兴所淹没,她凑到姐姐耳边,用几乎细不可闻的气声欢喜地道:
“姐姐!姐姐!你听到了吗?恭喜你呀!你马上就要做新娘子啦!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大乔被妹妹说得羞赧难当,只觉得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她伸出纤指,轻轻在妹妹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下,以示惩戒。
姐妹俩在屏风后互相依靠着,听着外间父亲与张昭先生开始商议纳采、问名、请期等具体婚仪细节。
心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崭新人生的无限憧憬,与一丝属于待嫁少女的、甜蜜而紧张的期盼。
婚事既定,主母甄姜立刻展现出了雷厉风行的手腕。翌日,她便以凌云正妻、朔方主母的尊贵身份,仪仗周全却不失亲和地亲自前往乔府拜访。
她仪态万方,举止得体,言辞更是恳切真诚。
甫一见面,她便郑重地代表凌云和自己,向乔公及二位乔小姐表达最深的谢意,感谢他们府上二位千金对凌云的“数月悉心照料”与“危急时刻的援手之恩”。
言明凌府上下对此恩情“感念于心,永志不忘”。
这番高姿态的定性,先行一步,巧妙地将那些“流言”的根基彻底定义为“无稽之谈”与“对恩人的亵渎”,占据了道德的绝对制高点。
随后,她才在融洽的气氛中,笑意盈盈地提出,凌云感念大乔姑娘贤淑聪慧,品性端良,欲以正式的礼仪(虽为侧室,但仪程可比正妻,极为隆重)迎娶大乔入府。
并初步定于十日后的一个黄道吉日完成大婚,声明一切婚仪流程、所需用度,皆由她这位主母亲自操持督办,务求风光隆重,不负乔家清誉与主公恩义。
甄姜亲自出面,以感激恩情的高义之名行提亲之实,既极大地全了乔家的面子,给予了最高的尊重。
又从根本上、堂堂正正地粉碎了所有流言蜚语,其手段可谓高明至极,滴水不漏。
乔公自然是感激涕零,对如此安排满意至极,满口答应,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消息一经正式传出,朔方城内之前那些关于大小乔的窃窃私语、种种不堪的闲言碎语,果然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般,瞬间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对这场突如其来、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有救命之恩)的婚事的津津乐道,与对乔家、对凌云的衷心祝福。
凌府上下更是迅速忙碌起来,张灯结彩,粉饰庭院,准备着各项婚庆事宜,一派喜气洋洋,准备迎来府中的又一位女主人。
十日之期虽略显紧迫,但在甄姜的全力主持、张昭等人的协助以及朔方郡高效行政机器的运转下,一切进展得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一场旨在平息流言、酬谢恩情、并借此彰显朔方繁荣稳定、主公府邸兴旺的盛大婚礼,即将在这北疆的凛冽寒冬之中,点燃最热烈、最喜庆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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