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万钧如死狗般被抬出槐荫里,奔雷门声势一落千丈。
圣言化雷、反哺弟子的神迹,如同最耀眼的太阳,彻底驱散了云州城上空残余的阴霾与窥探。
一时间,圣院门前冷落鞍马稀,连最胆大的探子也销声匿迹,生怕那无形的圣念扫过,自己便步了雷万钧的后尘。
圣院之内,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蓬勃。
天井中,五色微光流转不息,比之以往更加凝实、灵动。
李石、赵明诚、孙铁柱、秦婉儿、吴青松五人,借助那金色雷雨的磅礴之力,不仅稳固了根基,修为更是突飞猛进。
李石指尖凝聚的净化白光,已能稳定地显化于外,如同指尖跳跃着一朵小小的白焰,散发着清凉驱邪的气息。
他尝试着将白光注入一盆有些蔫吧的兰草,不过盏茶功夫,兰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叶片,焕发生机。
少年兴奋得小脸通红,对“净”字真意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赵明诚掌心的守护黄光,已能在意念催动下,化作一面尺许见方、凝若实质的淡黄色光盾。
他以木棍用力击打,光盾纹丝不动,反震之力让木棍险些脱手。
他心中明悟,这“御”之力,非是蛮抗,而是心念坚定,引动地脉厚土之气,不动如山。
孙铁柱双臂的厚重褐气,已能随心流转。
他尝试着搬运院角一块数百斤重的废弃磨盘,双臂褐气涌动,竟轻松将其举起,脚步沉稳,气息悠长。
他咧嘴憨笑,感受到的不再是单纯的蛮力,而是一种扎根大地、源源不绝的雄浑之力。
秦婉儿指尖的抚愈绿意更加温润柔和。
她为之前被秽气侵扰有些精神萎靡的吴青松轻轻按揉太阳穴,绿意渗透,吴青松顿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翻阅典籍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对生命与治愈的理解更加深刻。
吴青松眉心的中正金光,则让他思维格外清晰敏锐。
他整理书架时,偶然发现几卷看似普通、实则行文逻辑隐含深意的州府旧档,稍加推演,竟梳理出一条被刻意掩盖的陈年旧案线索。
虽未声张,但他心中对“正”字真意中“明辨是非”有了更具体的认知。
林风依旧盘坐槐树下,守护着这片安宁。
他默默体悟着剑鞘上“守心印”传来的温润守护之力,与自己精纯的剑元交融。
那日州衙上空圣邪交锋的宏大景象,与董砚一言化雷的玄奥手段,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中,不断反刍。
他的剑意,在守护与破灭之间,似乎找到了某种新的平衡点,更加圆融,更加…深不可测。
董砚则显得更加“悠闲”。他不再每日亲自带领晨诵,更多时候是捧着一卷书,或坐于槐树下,或漫步于小院中。
偶尔指点弟子几句,也是言简意赅,直指关窍。他将更多的时间,用于观察。
观察弟子们气息流转的轨迹,观察五色微光交融共鸣的细微变化,观察林风剑意与守心印的互动,甚至观察院中草木在圣院气息滋养下的生长状态。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透过这些表象,在推演、完善着某种更深层次的“理”。
这一夜,月朗星稀。
董砚独自立于院中,仰望浩瀚星空。
漫天星辰如同镶嵌在黑丝绒上的钻石,璀璨而神秘。
他双眸之中,那点淡金色的圣心通明之光悄然亮起,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星点,而是无数条由星光构成的、纵横交错的“线”!
这些“线”并非实体,而是星辰之间引力、能量、乃至某种更深层次法则的相互联系与映射!
它们交织、缠绕、延伸向宇宙深处,构成了一幅宏大无比、玄奥莫测的——【星辰法则之网】!
在这张浩瀚无边的星网之中,董砚的目光穿透无尽虚空,落在了云州城所在的方位。只见代表云州城的“节点”上,丝丝缕缕的、代表着人道气运、山川地脉、王朝龙气的各色“光丝”交织缠绕。
其中,一道微弱却纯正的金色光丝,这正是代表被净化的龙气碎片,正缓慢而坚定地延伸、壮大,如同新生的根须,试图重新扎根于这片大地。
然而,在这金色光丝的周围,董砚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几缕极其隐晦、如同毒蛇般扭曲盘旋的“暗线”!
这些暗线并非源于星辰,而是来自…大地深处!
它们散发着与之前地宫黑袍人、阴公子同源的污秽、诅咒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云州乃至更广阔地域的气运脉络之上,不断地侵蚀、污染、试图将代表着生机与秩序的“光丝”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其中一道最粗壮、最阴冷的暗线,源头赫然指向云州西北方向。
那片绵延千里、人迹罕至、被当地人称为“万瘴黑山”的绝地!
那里,正是之前感知中污秽气息最终隐匿的方向!
“地脉为基,人心为引,星轨为凭…以万灵怨毒为薪柴,蚀天地正气…”
董砚心中了然,那万瘴黑山深处,恐怕便是幕后黑手经营多年的巢穴,一个试图以云州为起点,最终污染整个王朝乃至天地气运的巨大毒瘤!
同时,在星网更遥远、更模糊的边缘地带,董砚还隐隐感知到了一些…不和谐的“涟漪”。
这些涟漪微弱而混乱,带着强烈的空间撕裂感和毁灭气息,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石子,虽远,其扩散的波纹却已隐隐触及此界边缘。
“域外…邪魔的气息?”董砚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这些混乱涟漪与地脉暗线的污秽诅咒气息迥异,更加纯粹、更加暴虐,充满了毁灭与吞噬的欲望。
它们如同在宇宙深空中游弋的饥饿鲨群,正循着某种轨迹,向着此方世界缓缓靠近。
内忧未除,外患已显。
云州一隅,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成风暴之眼。
董砚收回目光,圣心通明之光隐去。深邃的夜空依旧静谧,唯有星光无声闪烁。
他转身,看向圣院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宁的小小院落。李石等人屋中灯火已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传出。林风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像,依旧守护在槐树下。
“温室之花,难经风雨。”董砚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夜风中飘散。
“云州之地,格局已小。圣院之道,欲传天下,需开眼界,需历风雨,需…见众生。”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渐渐清晰。
数日后。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圣院天井。
董砚将李石、赵明诚、孙铁柱、秦婉儿、吴青松五人唤至身前。林风也默默起身,立于一旁。
“尔等根基初固,心念渐明。”董砚目光扫过五位气息沉稳、眼神明亮的弟子。
“然坐井观天,难知寰宇之阔。纸上得来,终觉大道之浅。”
五人精神一振,知道先生必有安排。
“圣院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明德需格物致知,亲民需体察疾苦,止于至善…需行万里路,历万千事,明辨世间万理。”
董砚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即日起,圣院闭门。”
“尔等随我…”
他的目光投向西北方向,仿佛穿透了院墙,投向了那片被瘴气笼罩、暗流涌动的万瘴黑山,以及黑山之后更加广阔的天地。
“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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