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的出现,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秦婉儿心中荡开涟漪后,并未立刻激起惊涛骇浪。
白辰仿佛真的只是一名对圣道心怀向往的云游客,自那日药圃初遇后,便时常在傍晚时分,带着他那管莹白玉笛,出现在西苑一些清幽的角落。
有时是在明理堂后栽满翠竹的“静思苑”,笛声清越,伴着竹叶沙沙;
有时是在靠近兽栏、能望见黑岩休憩古树的“观澜亭”,笛声悠远,融入暮色晚风。
白辰从不刻意靠近秦婉儿,只是在她途经或休憩时,隔着一小段距离,颔首致意,偶尔就着笛声意境或当日的灵植长势,聊上几句。
白辰的言谈始终温和有礼,见解独到而发人深省。他不再刻意触及“守护的沉重”,却总能在谈论草木枯荣、四季流转时,不着痕迹地流露出一种对“永恒与短暂”、“坚守与变迁”的深邃感悟。
那份骨子里透出的孤寂与看透世情的悲悯,如同最上等的醇酒,在不知不觉中浸润着听者的心扉。
秦婉儿起初还带着几分警惕,但对方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与尊重,谈吐风雅,学识渊博,对生命之道更有许多让她耳目一新的见解。
渐渐地,那份警惕化为了淡淡的欣赏。在忙碌的教务、紧张的局势与对归墟的隐忧中,与白辰这片刻的、纯粹而富有启发的交流,竟成了秦婉儿难得的放松与慰藉。
心湖深处那盏被董砚点亮的“心灯”,让秦婉儿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这份欣赏与放松的情绪,也让她对白辰那始终萦绕的孤寂忧郁,产生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惜。
只是每当这丝怜惜泛起,那盏心灯便会微微闪烁,提醒她保持澄澈的观照。
与此同时,神都的暗流,却在另外两个方向汹涌奔腾。
世家之怒:
在千面魔君化身的“落魄文士”白先生推波助澜下,以“清河崔氏”、“荥阳郑氏”为首的几个老牌门阀世家,压抑的不满终于爆发!
他们联名上书政事堂,措辞激烈:
“董监国整肃朝纲,吾等本无异议!然明理堂有教无类,收容妖物,已悖人伦,动摇国本!今有妖族当众发狂伤人之事,更添佐证!此等行径,置我人族正统于何地?置圣贤礼法于何地?”
“今又闻监国欲行‘均田’、‘限奴’之策,此乃掘我世家根基,毁我千年传承!吾等泣血叩请监国收回成命,驱逐明理堂妖物,重申礼法人伦!否则,为保祖宗基业,为护天下正道,吾等唯有死谏!”
这份言辞悲愤、占据道德制高点的联名上书,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守旧势力的情绪!
神都各处,一些依附世家的清流学官、腐儒名士开始串联,在茶楼酒肆、乃至皇城外围,公开抨击明理堂“离经叛道”,指责董砚“受妖人蛊惑,动摇国本”!
更有甚者,暗中煽动不明真相的百姓,聚集在明理堂外围,高呼“驱逐妖族”、“还我正统”的口号!
一时间,神都舆论哗然,风雨飘摇。
诅咒暗流:
蚀魂巫母的“万灵悲咒”,如同无形的瘟疫,借助神都复杂的水脉、地气乃至人心惶惶的负面情绪,悄然扩散。
起初,只是零星的异常。
城西贫民窟,一个白日里还因领到赈济粮而感激涕零的老妇人,深夜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发出凄厉的嚎哭,拼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哭喊着死去的孙儿名字,状若疯狂,力大无穷,数人难以按住。
国子监旁,一名素来以勤勉着称的寒门学子,在夜读圣贤书时,突然狂笑不止,将手中典籍撕得粉碎,继而抱头痛哭,喃喃自语“圣道无用,礼法吃人”,精神彻底崩溃。
更可怕的是在明理堂内部!一名昨日才通过问心阶、心志看似坚定的新生,在晚课时毫无征兆地突然暴起。
他双目赤红,疯狂攻击身边的同窗,口中嘶吼着混乱而充满恶意的呓语,被卫道军制服后,很快便陷入高烧昏迷,神魂波动紊乱不堪,如同被无数怨魂撕扯!
这些案例起初被当作个别的疯病或邪气侵体处理。
但随着类似事件在神都各处、尤其是与明理堂有关联的区域,如领取赈济粮的流民营、国子监附近、明理堂内部及周边爆发的频率越来越高,症状越来越诡异严重,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是诅咒!是明理堂引来的诅咒!”
“定是那些妖族带来的灾祸!”
“董圣…董圣为何不显灵驱散这邪祟?”
流言蜚语在恐慌的催化下,变得更加恶毒。刚刚平息下去的“明理堂招灾论”再次甚嚣尘上!许多百姓对明理堂乃至董砚都产生了怀疑与恐惧。
明理堂,观星阁顶。
吴青松面前的星辰玉盘疯狂旋转,无数代表负面精神波动的灰黑色光点在神都各处明灭闪烁,如同恶毒的星辰!
吴青松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双手急速掐诀,试图推演诅咒的源头与传播轨迹。
“不行…太快了!太隐蔽了!”吴青松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这诅咒无形无质,依托地脉水网、人心怨念传播,源头飘忽不定,至少有三个以上核心节点在同时发散!而且它似乎在刻意避开有强大守护意志和浓郁生命气息的区域!”
张牧之脸色凝重地站在一旁:“师尊那边有何指示?”
吴青松摇头:“师尊…只传下‘静观其变’四字。”
吴青松看着玉盘上越来越多的灰黑色光点,眼中充满了忧虑。
“这诅咒歹毒异常,专攻神魂薄弱处,放大内心恐惧、悲伤、怨怼等负面情绪,直至摧毁神智!若任其蔓延…恐酿成大祸!必须尽快找到源头!”
承天殿内。
董砚依旧闭目端坐,指尖在帝玺上轻轻叩击。殿内三面光镜依旧悬浮。
一面映照着西苑观澜亭,暮色中,白辰吹奏玉笛的侧影,与不远处驻足聆听片刻后匆匆离去的秦婉儿背影。
一面映照着清河崔氏气势恢宏的祖祠内,几位须发皆白、气息沉凝的老祖围坐,中央悬浮着那份言辞激烈的联名上书,气氛肃杀。千面魔君化身的“白先生”垂手侍立一旁,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诡谲光芒。
最后一面,则映照着荒冢深处,蚀魂巫母面前那不断旋转、吸纳着无数痛苦灵魂的黑色漩涡,以及从中弥漫出的、更加浓郁的灰黑色诅咒气息。
“怨…憎…为…引…”
“恐…惧…为…薪…”
“咒…成…万…灵…悲…”
董砚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那面映照着诅咒漩涡的光镜。他并未出手阻止,反而抬起左手,对着那光镜,凌空书写了一个极其玄奥、仿佛由无数细微锁链构成的“锢”字真言!
嗡!
“锢”字真言化作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穿透空间,降临在那旋转的黑色诅咒漩涡核心!
漩涡的旋转速度,并未减慢。
诅咒气息的散发,也未停止。
但其核心处,那最精纯、最恶毒的诅咒本源之力向外扩散、污染神都地脉水网的通道,却被那无形的“锢”之枷锁,强行束缚、迟滞了三分!
如同给奔腾的毒龙套上了一副无形的辔头,虽不能勒停,却能使其冲势稍缓。
“时…机…未…至…”董砚低语,重新闭上双眼。他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的舞者,既要让归墟的毒计显现,淬炼弟子与世界,又要以无上伟力,在最关键处悄然设限,避免局面彻底崩坏。
西苑,秦婉儿匆匆赶回药圃。方才观澜亭外,白辰那曲充满了孤寂与时光流逝之感的笛声,再次触动了她心湖深处那丝对未来的隐忧。
心灯微微闪烁,提醒秦婉儿保持清明。
然而,当秦婉儿踏入药圃,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将白辰的笛声抛诸脑后!
只见几名药堂弟子正神色慌张地围着一张临时铺设的病榻。
榻上,昏迷的正是那名在晚课时突然发狂攻击同窗的新生!他脸色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青白色,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鼻中不断溢出带着腥臭味的白沫!
更可怕的是,他的眉心处,一缕极其淡薄、却充满了混乱与恶意的灰黑色气息,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着!
“秦师叔!您快看看!李师弟他…他快不行了!”一名女弟子带着哭腔喊道。
秦婉儿心中一沉,立刻上前,青色圣辉瞬间笼罩那昏迷的新生!然而,当她的圣辉触及那新生眉心蠕动的灰黑色气息时——
嗤嗤嗤!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无数混乱怨念的精神冲击,如同亿万根毒针,顺着圣辉感知,狠狠刺向秦婉儿的心湖!
同时,那新生体内的生机,竟被那灰黑色气息疯狂抽取、吞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好…恶毒的诅咒!”秦婉儿脸色微变,立刻加强圣辉输出,同时调动心湖中青金符文的守护之力,抵御那精神冲击,并强行切断诅咒对生机的抽取!
然而,这诅咒如同附骨之疽,极其顽固!秦婉儿的圣辉能护住新生心脉,延缓生机流逝,却难以瞬间驱散那深植神魂的诅咒本源!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就在秦婉儿全力对抗诅咒、心神高度集中之际。
药圃入口处,光影微动。
一袭胜雪的白衣,悄然出现。白辰手持玉笛,静静地看着药圃内正全力救人、青裙无风自动、圣辉流转的秦婉儿。
白辰那双深邃如星夜的眼眸中,那点惯常的忧郁深处,一丝极其隐晦、冰冷而贪婪的暗紫色幽芒,如同潜伏的毒蛇,缓缓亮起。
白辰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蛛丝,悄然缠绕向秦婉儿那因对抗诅咒而微微波动的心防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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