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在身后逐渐模糊，异国的燥热与混乱被甩脱，但机舱内的气氛并未松懈。胡威像一滩烂泥般瘫在特制的拘束椅上，手腕处打着简易夹板，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舷窗外的云海。那口装着美金、金条和硬盘的金属箱，就放在季青触手可及的脚边。
老谭闭目养神，但微微颤动的眼皮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陈锐则依旧处于高度兴奋后的轻微战栗中，目光不时扫过胡威，确保这只落网的猛兽不会再有任何异动。
季青的指尖在金属箱冰凉的表面轻轻划过。胡威落网是巨大的胜利，但她心里清楚，这远非终点。硬盘里的数据，“庄园”的真相，以及胡威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阴影，才是真正需要攻克的堡垒。
飞机降落在国内机场，早有严密的车队等候。胡威被直接押送至市局看守所最高级别的隔离监室，沿途警戒森严，滴水不漏。
审讯，在胡威落网后的第十二个小时，于特设的、没有任何窗户的审讯室内展开。季青和老谭主审，陈锐在观察室记录学习。
灯光惨白，照在胡威失去所有光泽的脸上。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灵魂已经随着他的犯罪帝国一同崩塌。
“胡威，”季青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暗流商会’完了，‘九爷’、‘财叔’都在里面等着审判，你在境外找的新靠山‘巴蓬’也靠不住。你现在是孤家寡人。”
胡威毫无反应。
老谭敲了敲桌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想想你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王福军、林甜甜，还有那些被你们当成货物的无辜者！你以为不说话就能抵消你的罪孽？”
提到那些名字，胡威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沉默。
季青换了一种方式，她将那个金属箱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的硬盘。
“这些东西，是你最后的筹码。里面的数据，关乎着谁？‘庄园’到底代表什么？”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手术刀般锐利，
“你现在交代，算是立功。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长时间的静默，只能听到胡威粗重的呼吸声。他内心的防线正在经历着剧烈的挣扎。逃亡的疲惫，落网的绝望，以及对幕后之人根深蒂固的恐惧，在他脑中激烈交锋。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我说了……能活？”
“法律会给你公正的判决，但主动交代，是唯一可能减轻你罪责的途径。”季青的回答严谨而冷静。
胡威死死盯着季青，仿佛想从她脸上判断这话的真伪。许久，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道：
“硬盘里……是商会这些年所有的账目、交易记录、保护伞的名单……还有……‘庄园’每次会议的……录音备份……”
录音备份！ 季青和老谭心中剧震！这简直是直插“暗流”心脏的致命证据！
“‘庄园’……不是一个地方……”胡威喘着气，继续道，“是……是一个代号……指代的是……是副市长，韩东明！”
韩东明！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审讯室和观察室里同时炸响！陈锐差点惊呼出声，连忙捂住嘴。那可是经常在本地新闻里出现的、主管城建、经济的实权人物！形象一向清廉能干！
“证据呢？”季青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保持声音平稳。
“硬盘里……有他和‘财叔’、和我几次关键谈话的录音……还有……他通过白手套在我们这里拿的分红记录……他才是‘暗流’真正的……‘大脑’……”胡威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恐惧，“他让我们帮他处理掉那些……碍事的钉子户、竞争对手……商会帮他敛财，他给我们提供保护……”
一条清晰的、官商勾结、黑白一体的巨大黑色产业链，随着胡威的供述，骇人听闻地呈现出来！
“为什么留备份？”老谭追问关键。
胡威脸上露出一丝惨笑：“干我们这行的……谁不留点保命的东西？韩东明心太黑，手太狠……我早就防着他卸磨杀驴……”
动机合理！如此一来，硬盘里的证据可信度极高！
季青立刻起身，对老谭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走出审讯室。
门外，陈锐和其他几位核心成员已经等候在外，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立刻向局长和市委主要领导秘密汇报！申请对韩东明的监控和调查权限！最高密级！”季青语速极快，眼神锐利如鹰，“在指令下达前，消息严格封锁，参与审讯和知情人员一律不得离开，通讯设备全部上交！”
她看向那扇紧闭的审讯室门，里面关着的胡威，已经从一个追捕对象，变成了引爆一颗重磅炸弹的导火索。
“技术队！不惜一切代价，最快速度破解硬盘所有加密数据，进行司法固定！”
“我们的对手，比想象中更强大。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一场真正的风暴。”
（第七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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