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码头区的死寂。医护人员迅速将颈部仍在淌血、意识模糊的灰衣人抬上担架。老谭派了两名队员随行，务必确保其存活——他是目前唯一可能指向“雕刻师”的活线索。
“头儿，箱子里检查过了，只有绳索、胶带、几把不同型号的雕刻刀，还有……”陈锐忍着胸口的闷痛，从箱子里夹起一个用密封袋装着的、小拇指大小的玻璃瓶，里面是某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弱刺鼻气味的荧光绿色液体。“这什么玩意儿？”
季青接过密封袋，对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荧光液体？这不像血液，也不像常规的化学药剂。
“带回去化验。”她将证物袋递给技术员，眉头紧锁。灰衣人的行为，这荧光液体，都透着一股不协调的怪异感。他像是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但程序里似乎包含了失败即自毁的指令。
就在这时，季青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坐镇指挥部的副局长打来的。
“季青！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人抓到了吗？”副局长的声音带着急迫。
“控制了一个，但不是‘雕刻师’，可能是个棋子，现在重伤送医了。我们正在搜查码头区域……”
“立刻收队！”副局长打断她，声音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刚刚接到报警……市图书馆，古籍修复室的密档库……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颈部有勒痕，皮肤上……被刻了符号。”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季青脑海中炸开。
市图书馆！同样是“繁华之心”的范围，但与他们重点布控的音乐广场、河岸码头截然不同！那里环境安静，管理相对严格，但古籍修复室的密档库，正是兼具了“隐蔽性”和“仪式感”的绝佳场所！
“雕刻师”利用了他们的全部注意力，完美地实施了一次声东击西。当所有人都在河岸码头追逐那个灰衣傀儡时，他却在另一个精心挑选的舞台上，从容不迫地完成了他的“第二十八号作品”！
失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季青。 尽管他们拼尽全力，尽管他们识破了塔楼的诱饵，甚至追捕到了码头区的傀儡，但最终，还是让凶手在眼皮底下得逞了。那48小时的倒计时，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整个重案组的脸上。
“明白……我们立刻过去。”季青的声音干涩，她挂断电话，看向身边同样收到消息、面色难看到极点的老谭和陈锐。
“库房这边留人仔细搜查！其他人，去市图书馆！”季青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但熟悉她的人都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怒火和寒意。
市图书馆古籍修复区已被彻底封锁。
密档库内，空气冰冷，弥漫着旧纸张、糨糊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一个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倒在古朴的木地板上，穿着图书馆的制服，双眼圆睁，凝固着惊恐。她的颈部有明显的紫红色勒痕，而在她裸露的左手小臂上，一个与之前照片上完全一致的诡异符号，被深深地刻在皮肤上，伤口边缘外翻，血迹已经凝固。
符号的颜色……是那种荧光绿色！与码头灰衣人箱子里发现的液体颜色一模一样！
法医正在初步勘查。“死亡时间……大概在半小时到一个小时之间。死因机械性窒息，刻痕为死后造成。凶手使用了某种特殊的荧光颜料填入刻痕， probably for display.”
半小时到一小时？那正是他们在码头区追逐、抓捕灰衣人的时候！
“雕刻师”不仅完成了犯罪，还用了这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嘲笑着警方的无能。
季青蹲下身，凝视着那个荧光绿色的符号，它在库房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不祥的光芒。凶手的冷静、残忍和掌控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图书馆的监控被调取。然而，古籍修复区及其密档库属于内部重点防范区域，监控探头并不多，且部分年久失修。画面显示，在案发时间段前，一个穿着图书馆工作人员通用白大褂、戴着口罩和帽子、身形无法具体判断的人，低着头，用一张疑似复制的门禁卡，顺利进入了修复区，之后再无其离开的清晰影像。他显然对图书馆的内部结构和监控死角极为了解。
“查！所有图书馆工作人员，近期离职、请假、有异常行为的人员！门禁卡复制记录！那个荧光颜料的来源！”季青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回到市局，指挥部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挫败感笼罩着每一个人。
“我们被他耍了……”陈锐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胸口被箱子砸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老谭猛吸了一口烟，没说话，脸色铁青。
季青站在白板前，上面已经贴上了第二十八名受害者的照片，那荧光绿的刻痕刺眼无比。旁边是灰衣人奄奄一息的照片，以及那瓶荧光液体的检测报告——一种市面上很少见的工业用荧光染料，常用于特殊标记或舞台效果，追踪来源需要时间。
“他没有耍我们。”季青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她。
“他给我们上了一课。”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位组员，那目光里有沉重，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冰冷的火焰，“他展示了他是如何思考，如何布局，如何利用我们的行动模式。他享受的不是单纯的杀人，而是这个过程，这个……‘游戏’。”
她指向白板上“雕刻师”的Id和那句“认出我，或者加入他们”。
“他想让我们‘认出’他，不是通过长相，而是通过他的行为模式，他的犯罪美学。灰衣人，荧光颜料，声东击西……这些都是他留下的‘签名’，是他狂妄自大的一部分，也是他的破绽！”
季青的声音逐渐提升，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从现在起，忘记倒计时，忘记他的挑衅。我们要做的，就是比他更了解他的‘游戏规则’，从他的‘仪式’和‘作品’里，把他揪出来！”
“他不是神，他只是个躲在阴影里，渴望被关注的疯子。我们会找到他，在他完成第二十九号‘作品’之前。”
指挥室里安静下来，众人看着季青，眼中的挫败渐渐被重新燃起的斗志取代。
是的，游戏还没有结束。或者说，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六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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