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再次轰然破碎，如同被巨锤砸烂的琉璃！
宁远山发现自己被抛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浓稠的血雾在他的周边翻滚，腥甜的气味呛得他几欲窒息。
脚下是深及脚踝的血泥，散发着腐肉般的恶臭，每一步踏出都发出“噗嗤” 的黏腻声音，仿佛踩在无数腐烂的内脏之上，湿滑得让人头皮发麻。
浓稠的血雾深处，一道身影缓缓凝聚、浮现 —— 正是宁书冉！
可此刻的她，周身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那火焰冰冷刺骨，连空气都似要被冻结。
她的长发无风狂舞，如同千万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血雾中扭曲翻腾。
她的双眼早已不是人类的眼眸，而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汩汩流淌着粘稠的血泪，望一眼便让人魂魄战栗。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剑身上不断滴落着暗红色的血液，剑尖遥遥指向他的心口 —— 那血珠落在血泥里，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起缕缕的黑烟。
“父亲……”
宁书冉开口了，声音不再是清冷淡漠的女声，而是千万冤魂在地狱深处齐声哀嚎的重叠呓语，扭曲、嘶哑，充满了穿透灵魂的怨毒，仿佛要将他的骨头都蚀穿：
“您……要的‘枯心散’……女儿…… 给您……送来了……”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血雾骤然剧烈地翻腾起来！
无数由惨白枯骨与狰狞的毒虫扭曲缠绕而成的“枯心散”幻影，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窣”声音，铺天盖地、遮云蔽日般向他汹涌扑来！
瞬间就将他彻底地淹没！
毒虫疯狂啃噬着他的皮肉，顺着毛孔钻入骨髓，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游走；枯骨化作尖锐的利刺，狠狠扎穿他的五脏六腑，将他的内脏搅成一滩烂泥！
难以言喻的剧痛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沸腾的岩浆，从脚底直冲头顶，将他的每一寸灵魂都焚烧殆尽！
“啊 ——！！！滚开！孽障！滚开！别过来！！”
宁远山在无边的炼狱里疯狂嘶吼，身体却像被钉在血泥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由毒药幻化成的恶鬼分食，连骨头渣都不剩。
现实中。
瘫在太师椅上的宁远山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那声音完全不似人声，像被铁钳掐住喉咙的野兽在濒死挣扎，尖锐地穿透厚重的书房门板，在死寂的府邸里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他枯槁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在宽大的椅子上疯狂抽搐、弹动，脊梁骨像要挣脱皮肉般弓起又砸下。
双手青筋暴突如蚯蚓乱爬，指甲在紫檀木扶手上狠狠刮擦，发出“咯吱咯吱” 的刺耳的噪音，仿佛要抠下一块木头来；
片刻后，双手又胡乱地在空中抓挠挥舞，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在与无数无形的恶鬼搏斗，要撕碎那些缠上来的恐怖幻影一般。
双腿更是猛烈地蹬踹，沉重的书案都被他踹得“哐当”移了位，案上的笔墨纸砚摔落一地，砚台碎裂的脆响混着他的嘶吼，在烛火摇曳的书房里搅出一片混乱。
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从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狂涌地而出，瞬间浸透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厚重锦袍，连靴底都洇得透湿，甚至在椅子下的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渍。
他的脸色惨白的仿佛蒙尘的金箔一样，没有一丝活人的气色，眼珠暴突着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瞳孔放大到了极致，里面塞满了最原始的、濒死的恐惧与绝望，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带着嗬嗬的破风声。
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宁远山歪斜的嘴角淌下，在下巴上拉出黏腻的银丝，又混着因极度恐惧而失禁的腥臊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曾经高高在上的国公爷，此刻竟狼狈得像条被暴雨浇透的丧家犬！
书房外，值夜的小厮正靠着廊柱打着盹，被这突如其来的、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恐怖嚎叫吓得魂飞天外，一屁股跌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手忙脚乱地连滚带爬地扑向书房门。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带着哭腔拍打着厚重的门板：“国…… 国公爷！国公爷您怎么了？！您别吓小的啊！”
小厮的手，指节拍得都发红了，却始终不敢推开那扇透出诡异烛光的门，仿佛门后藏着能吞噬一切的巨兽一样。
而此刻，宁书冉早已如鬼魅般退至庭院的深处，隐在无垠的黑暗里。
廊下的灯笼在她的身后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又瞬间被更深的夜色吞没。
她静静地伫立着，眸光比周遭的夜色更冷，如同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落幕戏，冷眼看着书房内那场绝望而丑陋的挣扎，连眉梢都未曾动过一下。
这场由 “梦魇散” 织就的炼狱，才刚刚烧到最旺处。
此刻，她的手中正把玩着一个刚从药王空间取出的素白瓷瓶，仅有拇指大小。
瓶身朴素，没有任何花纹，却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一层不祥的幽光。
瓶口封着暗红色的蜡油，凝固的像是陈年血痂 —— 这正是那黑衣人提到过的“枯心散”。
“枯心散？”
宁书冉的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瓶身，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那笑容妖异而冰冷，如同忘川河畔盛放的彼岸花，带着致命的诱惑与死亡的气息，“要给我准备的？父亲大人，看来您这梦魇的滋味…… 还不够‘枯心’蚀骨啊。”
她的声音轻若呢喃，却比穿堂的寒风更刺骨，一字一句都像落在冰面上的碎玉。
“别急！”
她抬眼望向那灯火摇曳的书房窗口，那里此刻像极了炼狱的入口，传出的惨嚎已变成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气若游丝。
“好戏…… 才刚刚拉开帷幕，您欠下的本金和利息，我会一笔一笔，亲手讨回来。”
不再停留，她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墨一样，悄无声息地朝着兰亭苑的方向掠去。
衣袂扫过庭院的青苔，连露水珠都未曾惊动。
身后那绝望的哀鸣之音仍在死寂的宁国公府上空盘旋，久久不散，如同为这座即将倾覆的华丽坟墓，敲响了第一声丧钟。
距离三日之期的最后通牒，还剩两天。
东方天际已隐隐泛起鱼肚白，黎明即将刺破这最深沉的夜。
而等待宁远山的，将是比这噩梦炼狱更残酷、更冰冷的现实。
真正的审判，还没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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