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被诬陷偷丹、罚扫整个练武场后，长九在剑峰的处境愈发艰难。
明面上的欺辱虽因门规有所收敛，但暗地里的排挤却变本加厉。
他的份例灵石时常“延迟”发放或被克扣，饭食也总是最差甚至没有。
若非倚天剑那丝微弱的滋养和雪团每日从山林中叼回的“加餐”，他恐怕连维持最低限度的修炼都难。
这日黄昏，长九刚结束了一整日的苦修。
他独自一人在后山那处熟悉的断崖下，将《流星剑法》的前三式反反复复演练了不知多少遍，直至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浑身灵力耗尽，汗水几乎浸透那身略显陈旧的青色弟子服。
他喘着粗气收剑而立，感受着体内那丝从封印裂缝中艰难汲取的灵力再次枯竭，以及肌肉传来的酸痛与疲惫。
但他眼中却没有任何气馁，只有一如既往的坚韧。
正准备打坐恢复片刻，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山路传来。
“长九！长九！你小子肯定又躲在这儿拼命呢！”
一个穿着符箓峰特有蓝色弟子服、身材比半年前壮实了不少的少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脸上洋溢着热情爽朗的笑容，正是与他一同从向阳村出来、加入符箓峰的李焱。
长九看到来人，紧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虽然很淡，却驱散了不少疲惫：“李焱？你怎么又来了。”
“嗨！刚完成师父交代的制符任务，得空就赶紧过来看看你！”
李焱几步窜到长九面前，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打量了一下长九，眉头就皱了起来，“啧，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剑峰那些家伙又欺负你，不给你饭吃？”
长九摇摇头，轻描淡写道：“修行之人，口腹之欲无关紧要。”
他不想让好友过多担心。
“屁话！”
李焱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塞到长九手里。
“拿着！这是我这个月省下来的灵石，还有几张我刚练成的‘锐金符’和‘厚土符’，攻击防御都有点用，有了这些符宝，看哪个不顺眼该还手就还手，别总闷着。你一个人在这剑峰，没点灵石打点，日子肯定难过。”
说完眼神中闪过一丝难过。
布包里是十几块下品灵石，虽然不多，但对于普通炼气期弟子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那几张初级符箓笔画流畅，灵光隐现，显然绘制得相当用心，绝非敷衍之作。
长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没有立刻去接：“你自己修炼也需要资源，符箓材料也不便宜，不必总惦记我。”
“跟我还客气啥！”
李焱不由分说地把布包硬塞进长九怀里，虎着脸道。
“你忘了？在村里的时候，要不是巴彦大叔时常接济我家粮食，教我爹打猎的手艺，我们一家能不能熬过冬天都难说！”。
“我娘在我入门那天可说了，长九本就命苦，一个人在外不容易，你小子比他大一岁，可得替巴彦大叔照看好他，要是让小九受了委屈，我饶不了你！这话我可记心里了！”
长九看到他模仿着母亲的语气，说得惟妙惟肖的，李焱说完俩人同时会心的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长九不禁莞尔，想起了向阳村那段虽然清贫却充满温情的岁月。
那个把他当亲儿子的再生父母，尤其是父亲巴彦，性格豪爽善良，自己过的清贫还主动接济村里人，尤其是李焱家孩子多，日子过得紧巴巴，母亲也拿他当亲儿子一样待，从没有因为一口吃的和一件穿的亏欠他。
“也不知家里的人……还好吗？”
说完，眼睛有一丝潮湿，并看向了家的方向。
长九轻声低喃，并伸手将那份沉甸甸的情谊默默收下。
他知道，再推辞反而伤了李焱的心。
李焱笑道，随即又压低声音，
“哎，说真的，剑峰那些人…要不要我想办法帮你换个地方？或者我去找他们理论理论？虽然我修为不高，但符箓峰弟子他们总得给点面子吧？”
长九心中一紧，立刻摇头
“千万别！李焱，你的心意我领了。但宗门内自有规矩，你贸然插手反而会给你自己惹麻烦。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他深知石刚那些人的啊杂手段，不想把李焱也拖下水。
李焱看着长九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只好叹了口气：“行吧，我知道你性子倔，有主意。但答应我，真要撑不住了，一定得告诉我！咱们是兄弟，有难同当！”
“嗯。”
长九重重点头，将“兄弟”两个字牢牢刻在心里。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嗖”地从林中窜出，嘴里叼着一只肥硕的、还在蹬腿的灵羽鸡，正是捕食归来的雪团。
它看到李焱，警惕地停下脚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碧蓝的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哟！这哪来的小狗？还挺肥乎！”
李焱惊奇道，“长九，你养的？可以啊！居然还能抓灵羽鸡？这玩意儿可不好抓！”
长九笑了笑，含糊道：“嗯，偶然遇到的，挺有灵性，就跟着我了。”
他并没有透露雪团的真实情况。
雪团似乎听懂了李焱的夸奖，得意地昂起头，把灵羽鸡放到长九脚边，然后用脑袋蹭了蹭长九的腿，又警惕地瞥了李焱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算你小子有眼光，汪！”
李焱被它那拟人化的表情逗乐了：“嘿，这小家伙真有意思！看来有它陪着你，还能给你改善伙食，我也能稍微放心点了。”
三人（一人、一友、一兽）就地在断崖下生起一小堆篝火。
长九熟练地将灵羽鸡处理干净，架在火上烤制。
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李焱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又掏出两个馍馍和一壶清水，分给长九。
两人就着烤鸡，吃着硬馍，喝着清水，聊着各自峰头的趣事和修炼心得。
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是李焱在说，长九在听，偶尔插几句。
雪团则趴在一边，啃着长九分给它的鸡翅膀，时不时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暮色完全降临，星光开始点缀夜空。
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两个少年真挚的脸庞，温暖着这僻静清冷的角落。
对于备受排挤的长九来说，李焱的来访和雪团的陪伴，是他在这冰冷宗门中难得的慰藉。
分别时，李焱再三叮嘱长九照顾好自己，有事一定要找他。
长九送他下山，直到看见符箓峰的灯火才转身返回。
握着怀中那袋带着体温的灵石和符箓，看着脚边因为吃饱而惬意打滚的雪团，长九望向星空，目光坚定而温暖。
“兄弟……”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这份情谊，他长九记下了，永生不忘。
而他并不知道，这份此刻温暖他心灵的珍贵情谊，将为即将发生的事，让他悔恨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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