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婆婆看着面露茫然与权衡之色的师徒二人，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
她不再等他们发问，用那沙哑迟缓的嗓音，亲自揭开了这“光阴琉璃盏”——的神秘面纱与沉重代价。
“此盏，”
她枯瘦的手指虚点了一下那悬浮的、内蕴七彩流光的透明瓶盏，
“非是凡物，乃至高时间法则的具象之一。持盏者，可借其力，逆流回溯过往，亦可破浪窥探未来。”
此言一出，长九与金亮皆是心神剧震！
回到过去？
穿越未来？
这简直是传说中的逆天之力！
但钱婆婆接下来的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他们冷静下来：
“然，天道至公，欲行逆天之事，必承非凡之代价。每次启盏，需耗百年寿元为交换”
百年寿元！
长九瞳孔一缩。
对于化神境以下修士，千年寿元便是大限，百年便是十分之一的生命！
“此寿元，”
钱婆婆的目光淡漠地扫过二人，
“非必取自自身。父母兄弟，挚友亲朋，但凡与你因果牵连深厚者，自愿献出百年寿元，皆可生效。唯有一点，强逼无用，须是心甘情愿，天道可鉴。”
自愿献出百年寿元？
这条件何其苛刻！
谁愿意凭空减去百年寿命？
“而当你抵达彼时彼刻，需在时限内，做下一件足以影响一方、泽被苍生之功德大事。事成，方可携盏归来。”
钱婆婆继续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归来之时，此盏亦不会让你空手，会随机赐予一件‘通天灵宝’级别的法器，直接成为你的本命法宝。其威能……绝非人界寻常宝物可比拟。”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长九身上，带着一种深意：“如何？这交易，可还做得？”
长九心中飞速盘算，百年寿元……代价巨大。
但若用我自己的，我如今骨龄尚不足三百，付出百年，也不过是变成三百多岁的状态，修为仍在，不日我便飞升灵界，寿元大增，潜力未失，尚可接受。
而那通天灵宝的诱惑，以及回到过去改变某些遗憾的可能……值得一搏！）
想到这里，长九眼神一定，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前辈，晚辈愿意”
“好”
“那你选过去还是未来？”
钱婆婆直接问道。
长九一怔，随即沉吟。
未来？变数太多，危机难测，以自己如今的能力，能否在未来完成那“苍生大事”实在难说，风险过高。
过去……尤其是自己尚未踏入仙道、还在夏蜀国凡俗之时，凭借如今的修为，帮助凡人国度解决一些天灾人祸，行功德之事，似乎把握更大。
随即心里下了决定，
“晚辈选择……回到过去！”
长九坚定地说道，“回到我未入仙途之时”
“好。”
钱婆婆干脆利落，
“记住，你只有七日之期。七日之内，若未能完成功德之事，或未能及时启动琉璃盏返回，便将永困于彼时，一身修为亦会在7日后消散殆尽。”
金亮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紧：
“七日！”
“还要做下一件足以影响苍生的功德大事？”
“这条件何其严苛！看来这逆天之力，绝非轻易可得。”
但看徒儿长九如此决绝，已是箭在弦上。
长九依照钱婆婆的指引，盘膝坐在冰冷的白玉地面上，双手虚托那悬浮到他面前的光阴琉璃盏。
盏内七彩流光开始加速旋转，散发出玄奥莫测的时间波动。
他凝神静气，朗声道：“光阴琉璃盏，请送我回到——未入仙途之时！”
琉璃盏光芒大盛，七彩霞光将长九周身笼罩，一股强大的牵引力开始作用在他的神魂与肉身之上。
空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紧接着，他需要说出最关键的那句启动誓言：“我愿付出百年寿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稳而决绝的声音，比他更快、更清晰地响起，截断了他的话：
“我愿付出一百年寿元！”
是金亮！
长九猛地扭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他张口欲呼：“师……”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金亮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七彩琉璃盏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无可抗拒的时间洪流席卷而来，瞬间将长九的身影吞没！
他最后看到的，是师父金亮那带着决然、慈爱与一丝释然的复杂眼神，以及……师父那原本乌黑的鬓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染上了一缕刺眼的霜白！
而金亮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钱婆婆的面容又多了一分朝气和诡异……
光芒散尽，长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旷的广场上。
幻境中，只剩下金亮与端坐不动的钱婆婆。
金亮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悄然多出一缕白发的位置，感受着体内那难以言喻的虚弱与空洞感，嘴角却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傻徒儿，别怪师父……这次，就让师父来吧。”
“依照为师的资质根骨，即便再苦修不辍，为师也仅剩下两百余载寿元，也绝无可能触及化神之境了。这百年寿元于我，不过是提前走向终点，于你，却可能是无限未来的基石。”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幻境，看到了那被送往过去的弟子，眼中充满了期许与决绝。
“留着你的寿元，九儿。未来的路还长，你若能走得更高更远……万一将来遇到连你都难以跨越的生死大劫，这剩下的寿元，或许……还能再多救你几次。”
空旷的幻境广场上，金亮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但那缕新生的白发，却仿佛是他无声的守护，沉重，而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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