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功成,妖魔伏法,昆仑归于平静。
颛顼帝感念“蚕丛”神使的莫大功绩,以及那通天神树与九只神鸟的牺牲与帮助,再次号令天下,集结能工巧匠,倾举国之力与青铜储备,于皇城中心,依照记忆中的形象,日夜赶工。
当长九在暂居的寝殿中调息恢复,翌日清晨推门而出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怔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只见皇城中心的广场上,矗立起两尊宏伟无比的青铜铸件:
一尊,正是他化身“蚕丛”时的模样——头戴那标志性的、双目凸出的青铜面具,身披饰有繁复鸟兽云雷纹的青铜法袍,双手虚握于胸前,仿佛仍持着那柄通天金杖,身形高大伟岸,透着一股沟通天地的神秘与威严。
这正是后世考古中惊现的 “青铜大立人”!
另一尊,则是一棵造型奇诡、枝干盘曲、九鸟栖息的青铜神树!
那神树虽由冷硬的青铜铸就,却巧妙地塑造出向上生长的动势,九只神鸟形态各异,或引颈高歌,或展翅欲飞,仿佛再现了建木通天、神鸟来仪的神迹瞬间。
两尊巨像相对而立,在晨曦中散发着青幽的光泽,吸引了无数百姓前来瞻仰膜拜。
人们匍匐在地,口中念诵着对“蚕丛”神使与通天建木的感激与敬畏。
看着这一切,长九心中一喜一悲。
喜的是,自己终究不负师父所托(虽寿元是师父所付),不负此行,做成了一件泽被苍生的大事,亲眼见证人族气运回归,水患平息。
悲的是,这辉煌铸像的背后,是树精永恒的沉寂与牺牲,那焦黑的残躯此刻正静静躺在他的灵泉空间中,不知能否再现生机。
这青铜神树再如何逼真,也换不回那个会说话、会哄骗他、最终为他而死的伙伴了。
然而,这股悲喜交加的情绪很快被一个更冷静的念头取代:
“我终究是未来之人,凭借超越时代的力量在此刻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甚至被奉若神明、铸像膜拜……这巨大的因果介入,恐会扰乱此界自然衍化的轨迹,未来不知会生出何等变数。”
天道循环,有其固有的轨迹。
他不能,也不该成为永远矗立在此的“神只”。
决心既定,他不再犹豫。
趁着夜色,他飞临皇城上空,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波纹扫过全城。
他大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所有与他相关的造物——无论是皇城广场上那两尊刚刚落成的青铜巨像,还是民间百姓自发雕刻的小型木偶、绘制的画像,乃至记录此事的所有骨片、竹简……凡承载“蚕丛”与“神树”形象与名号之物,皆被这股力量牵引,如同百川归海般,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飞向城外的荒野。
他选定一处偏僻山谷,将所有这些东西堆积如山,随后引动真火,将其付之一炬。
冲天的火光映照着他平静而决绝的面容,青铜在烈焰中熔化变形,木石化为灰烬,所有的形象与文字记录都在火焰中消散。
待火焰熄灭,他又以土石将其深深掩埋,彻底抹去了这些“神迹”存在的物理证据。
紧接着,他施展神通,神识如同温柔的潮水,悄然漫过皇城内外所有人的识海,精准地抹去了关于“蚕丛”神使具体形象、通天建木细节以及他最后如何处理这些痕迹的记忆。
留在人们脑海中的,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关于神人相助、平息水患、天梯断绝的宏大传说,具体的细节已然朦胧,仿佛一场遥远而辉煌的梦境。
做完这一切,仿佛抽空了他最后的力气。
皇城依旧,百姓生活如常,只是关于那位头戴凸目面具的神使的记忆,已随风而散,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
也就在他彻底抹去自身存在痕迹的刹那,冥冥中一股圆满之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此行真正的“善举”功德,至此才算彻底完成,不再有遗留的因果牵扯此界。
他身形一闪,再次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村庄,隐在袁家不远处的大树之上。
看着夏氏在院中忙碌,那个同父异母的幼弟在一旁玩耍,他眼中曾经的怨恨与委屈,此刻已化为一片平静的释然。
过往的伤害依旧存在,但已不能再束缚他的心。
他悄然施法,一袋沉甸甸的、在这个时代堪称巨款的贝币和玉币(夏蜀国时期可能使用的货币)出现在了破旧草房的门口。
夏氏出门时,一眼就看到了那袋钱财,先是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随即扑上去抱起钱袋,确认无误后,脸上瞬间绽放出极度惊喜的光芒,她激动地一把抱起旁边的幼弟,在原地转起了圈,嘴里发出欢快的笑声。
隐藏在树梢的长九,看着她们母子脸上纯粹而充满希望的喜悦,自己也忍不住,嘴角轻轻向上弯起,露出了一抹复杂而释怀的笑容。
这样……或许就够了。
就在这时,他周身忽然泛起温暖而耀眼的白光,身体变得轻盈,开始从边缘一点点化作晶莹的光点,如同羽化一般,缓缓消散。
他知道,时辰已到,光阴琉璃盏的力量正在将他带回属于他的时代。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在晨曦中欢笑的母子,望了一眼这片承载了他痛苦童年与最终和解的土地,心中一片宁静。
下一刻,他彻底化为漫天流萤般的光点,消散在清晨的微风中,告别了这片古老的时空,也告别了那个曾经弱小、无助,最终却因一段逆旅而得以弥补遗憾、放下执念的……儿时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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