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黎明未至,震耳欲聋的炮火便再次撕裂了庐州上空的寂静。
经过两日疯狂轰击,西城那段早已不堪重负的墙体,在一枚集中射击的重型实心弹撞击下,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最终轰然坍塌!
一个宽达数丈的巨大豁口,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暴露在清军面前。
“城墙破了!杀进去!”
清军将领的嘶吼伴随着海啸般的呐喊,无数身披棉甲的清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缺口汹涌而入。
“堵住缺口!跟我上!”
黄得功须发戟张,眼珠赤红,亲率最后的家丁和亲兵队扑向缺口。他知道,这是最后关头了。
“毒烟!快!掷毒烟罐!”有军官声嘶力竭地下令。
几名敢死队员奋力将最后几个从沧州购来的陶罐投向缺口处。
陶罐碎裂,刺鼻的、带着淡黄色烟雾的“硫镪水”混合物弥漫开来,冲在最前面的清兵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嗤嗤作响,溃烂起泡,攻势为之一滞。
然而,这最后的杀手锏,数量太少了!烟雾很快被寒风吹散,后续的清军踩着同伴翻滚哀嚎的身体,面目狰狞地继续涌来!
他们甚至学乖了,用湿布捂住口鼻,虽然无法完全抵御腐蚀,却减轻了伤害。
“杀!”
黄得功挥舞着已经砍出缺口的长刀,如同疯虎般冲入敌群,刀光闪处,残肢断臂飞起。
他身边的亲兵也个个拼死力战,用身体组成人墙,试图堵住这死亡的通道。
但缺口太大了!
清军如同无穷无尽的蚂蚁,从四面八方攀上残垣断壁,涌入城内。
火铳声、爆炸声、喊杀声、惨叫声在缺口处响成一片,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生命消逝。
城墙既破,战斗迅速转入残酷的巷战。庐州守军和壮丁们依托着每一处房屋、每一条街巷进行绝望的抵抗。
砖石瓦砾成了武器,屋顶、窗口不断射下冷箭,砸下石块。
百姓们也知道清军屠城的恶名,为了生存,纷纷拿起菜刀、木棍,与入城的清兵搏命。
狭窄的街道上,双方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汇成小溪,流入排水沟,竟将沟渠堵塞。
黄得功且战且退,身边的家丁越打越少。他退到城中心的鼓楼附近,这里已是最后的核心阵地。
“大帅!走吧!从东门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浑身是血的部将拉着他的胳膊哀求。
“走?往哪里走?”
黄得功惨笑一声,推开部将,大声道。
“庐州在我手上丢了,我黄得功还有何面目去见江南父老?今日,此地便是我的埋骨之所!”
他猛地扯下早已破烂的征袍,露出伤痕累累的精壮上身,举起卷刃的长刀,对着周围残存的守军和百姓吼道:“庐州的爷们儿!今日与鞑子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拼了!”
残存的人们发出最后的怒吼,跟随着他们的大帅,向再次涌来的清军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混战中,黄得功如战神附体,连斩十余名清兵,但自己也身中数箭,血流如注。一支重箭射穿了他的大腿,让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几名清军白甲兵巴牙喇趁机猛扑上来,刀枪并举!
黄得功咆哮着格开两柄长枪,却再也避不开侧面刺来的一柄长矛!
噗嗤!
矛尖透胸而过!
黄得功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带血矛尖,眼中的凶悍迅速黯淡下去。他张口想说什么,涌出的却只有滚烫的鲜血。
“黄闯子死了!”清兵发出兴奋的嚎叫。
周围的守军看到主帅战死,最后一丝斗志彻底崩溃。
多铎在一群将领的簇拥下,踏着满地的尸骸和瓦砾,进入庐州城。他看着眼前这座仍在负隅顽抗、让他付出了不小代价的城市,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冷的残忍。
“王爷,城内残敌仍在抵抗,百姓亦多协助守军…”一名副将禀报。
多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传令!除降卒及有用工匠外,其余人等,不论兵民,格杀勿论!屠城三日,以儆效尤!让江南那些冥顽不灵之徒看看,抗拒我大清天威的下场!”
“嗻!”
屠城的命令如同恶魔的号角,瞬间将庐州推入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更大的惨嚎声席卷了全城。清兵彻底失去了约束,开始挨家挨户破门而入,见人就杀,无论老幼妇孺。财物被抢掠一空,房屋被点燃,女子被凌辱…抵抗零星而绝望,然后迅速被更残酷的屠杀淹没。
火光冲天,浓烟蔽日。
庐州这座千年古城,在这个萧瑟的秋日,变成了巨大的屠宰场和坟场。街道被尸体堵塞,秦淮河的支流被染成骇人的红色。
消息如同带着血腥味的瘟疫,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淮安、扬州、泗州…乃至南京,无不震恐!
黄得功战死,庐州屠城,清军火器之威,多铎之残忍…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压垮了南明本就脆弱的抵抗意志。
北方的锻锤,以最血腥、最暴烈的方式,彻底砸碎了江淮防线最坚硬的一角。通往南京的门户,已然洞开。而这场发生在庐州的、带有早期近代化色彩的攻防战与随之而来的大屠杀,也以其空前的残酷,在历史上刻下了深可见骨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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