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汉唐商会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沈廷扬脸上的苍白与疲惫。
他裹着厚厚的棉袍,双手捧着一杯热茶,指节仍因惊魂未定而微微颤抖。
刘体纯坐在他对面,面色沉静地听着他详细的汇报。
“……广州商会林怀远等人已然心动,与葡萄牙人也达成了初步协议,五艘广船满载货物先行。若非……若非海上突遭变故,此刻商船应已抵达港口了。”
沈廷扬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痛惜,“那伙‘海盗’,船坚炮利,进退有据,绝非寻常乌合之众。
所用皆是精良的泰西火器,尤其是那领头之人,虽涂抹黑灰,但其麾下号令严明,分明是经年水师精锐所扮!”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愤怒,脸色青白,咬着牙说:“更可疑的是,激战之后,卑职乘坐小船侥幸逃生,却在海上‘恰好’遇到了两艘悬挂郑家旗帜的大船。那为首将领看卑职的眼神……分明是刻意放我回来报信!将军,这是警告,是郑芝龙在警告我们,海上的规矩,还是由他郑家来定!”
刘体纯静静地听着,脸色逐渐变化,最后变成了铁青。
沈廷扬广州之行的成果——打通粤商渠道,引来西洋商人,本是打开南方贸易局面至关重要的一步棋。
然而,黄海上这一手狠辣的“海盗”袭击,不仅让粤商损失了首批货物和宝贵的商船,也彻底打垮了粤商的信心。
更严重的是,它向所有试图走海路与登州贸易的商人传递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这条航线,不安全。
辛苦开辟的南方贸易航线,尚未真正发挥作用,便已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海盗……海上霸主……郑家……”刘体纯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神锐利,似乎要搞清这三者的关系。
如果这件事情真是郑家一手所为,问题就非常棘手。
他深知,在彻底解决陆上清军威胁之前,与盘踞东南、拥有庞大水师的郑家正面冲突是极不明智的。
但此事不能不了了之,此仇也不可不报,南方的商路也绝不能就此断绝。
“廷扬,你辛苦了,先好生休养。”
刘体纯最终开口,语气沉稳地说道:“海盗之事,我已知晓。至于郑家,我会搞清楚的!海上这条路,我们不会放弃,但需从长计议。眼下,登州开埠已初见成效,西洋商船陆续抵达,这是我们立足的根本,必须牢牢抓住。”
送走沈廷扬后,刘体纯独自在房中沉思良久。外有清军虎视眈眈,海上又有郑家掣肘,这盘棋,下得愈发艰难了。
“来人!”刘体纯叫了一声。
“主公,有何事吩咐?”亲兵队长张敬东一步跨了进来。
“立即派人通知各艘商船,近期海盗猖獗,大家要结伴而行,免受海盗攻击!”刘体纯吩咐道。
“是!”张敬东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山东莱州府,一个偏僻的村庄——宋各庄。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一个穿着破旧棉袄、形色仓皇的中年汉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熟门熟路地绕到村东头一户略显破败的院落外。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轻轻叩响了木门。
“谁呀?”院内传来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
“爹……是,是我,超儿……”汉子压低声音,带着哽咽。
院内一阵寂静,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木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惊疑不定的脸探了出来。
借着月光看清门外人的面容后,老人猛地将门完全拉开,一把将汉子拽了进去,又迅速关上门,插上门栓。
“你……你这孽障!你还敢回来!”老人——宋老栓,举起颤抖的手,想打,却又无力地放下,老泪纵横。
“你不是跟着孔……跟着那些叛贼跑去关外了吗?朝廷……现在可是沧州刘将军管着咱们这儿,你回来是想让全家给你陪葬吗?!”
这汉子,正是孔有德派回山东的细作之一,宋超。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老父的腿,泣不成声:“爹!儿子不孝!儿子在那边……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也想家,想您和娘啊!我就偷偷回来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屋内的动静惊醒了其他人。宋超的老母亲、妻子和一双半大的儿女都披衣起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宋超,顿时哭作一团。
小小的土坯房里,充满了久别重逢却又惶恐不安的复杂情绪。
宋超的妻子抹着眼泪,给他端来热水和窝头。看着狼吞虎咽的丈夫,她忧心忡忡地问:“他爹,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啥?是不是那边派你……”
宋超动作一僵,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家人的目光。他确实是带着任务回来的。
孔有德许诺,若能探得火药机密,必有重赏,甚至可以接他们一家在去关外过上好日子。
可看着年迈的父母、憔悴的妻子和懵懂的儿女,看着这生他养他的故土,那任务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没……没啥就是……就是想家了,偷偷跑回来的。过两天就走。”他含糊其辞,不敢正面回答。
没敢多停留,宋超在家里住了两天又悄悄的走了。
他的突然归来,还是在寂静的小村庄里引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左右邻里隐约听到宋家不寻常的动静。而沧州军建立起来的基层保甲制度,也开始悄然运转。
负责宋各庄治安的甲长,在二天后,便接到了关于宋家疑似有陌生外人深夜到访的报告。
这条信息,作为无数基层情报中的一条,被逐级上报。它暂时还未引起足够重视,但已悄然汇入谍报司正在编织的那张针对潜在威胁的大网之中。
青州城内,刘体纯正在处理繁忙的政务和军务;莱州乡间,细作宋超在亲情与任务间痛苦挣扎;而在更广阔的山东大地上,来自清廷和西洋传教士的其它眼线,也正以各种身份悄然渗透,试图触摸到那足以改变力量对比的核心机密。
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青州工坊主管赵金,接到了一份帖子,说是故友来访,邀他在“南北香”酒楼一聚。……
神神秘秘的,赵金根本就不理会。
他现在这个位置,多少有点权力,经常有人送礼请吃饭。
他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虽然贪财,但是哪些财该拿,哪些不该拿,心里面还是有数的。
别看表面上没啥,可谍报司的人重点盯的也是他们这些掌握机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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