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神剑山庄正厅内却灯火通明,气氛热烈。两位当世顶尖的人物,一者以剑入道,臻至化境;一者融万法于一身,早已窥得长生秘境,此刻相对而坐,论道说武,虽非同源,却颇有殊途同归之感。
独孤吹雪知周易乃前辈高人,境界深不可测,心中毫无藏私之念,竟将独孤家世代相传、视为比性命更重的《独孤剑诀》精义,从第一式“总诀式”的万千变化总纲,到第二式“破剑式”破解天下各门各派剑法,第三式“破刀式”应对单刀、双刀、柳叶刀、鬼头刀种种刀法,第四式“破枪式”破解长枪、大戟、蛇矛、齐眉棍、狼牙棒、白蜡杆种种长兵刃,第五式“破鞭式”破解钢鞭、铁锏、点穴橛、拐子、蛾眉刺、匕首、板斧、铁牌、八角槌、铁椎等等短兵刃,直至他自己所创的第六式“破气式”应对身具内功的敌人,以及第七式“破势式”应对招式已然圆满、无懈可击之敌的武道大势,毫无保留,细细阐述。
他并非单纯背诵口诀,而是将自己数十年来对每一式的理解、感悟、实战应用之心得,倾囊相授。厅内仿佛有无形剑气纵横,伴随着他的话语,演化出无穷剑意。
紫儿在一旁静静聆听,她虽不专精剑道,但武功境界极高,听得这般精妙绝伦的剑理,亦觉受益匪浅,美目中异彩连连。
周易始终面带微笑,安静倾听,时而点头,时而若有所思。他虽未专门修习过剑法,但逍遥派武学包罗万象,他自身修为更是早已达到“万法皆通”之境,一理通,百理明。独孤吹雪的剑诀在他听来,犹如在欣赏一幅精妙的剑道图谱,其中优劣长短,了然于胸。
待独孤吹雪讲述完毕,厅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烛火噼啪。
良久,周易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如洪钟大吕,敲在独孤吹雪心间:“独孤庄主,你的《独孤剑诀》,由技入道,由外而内,破尽天下武学,确已达剑道之极高境界,佩服。”
独孤吹雪刚欲谦逊,却听周易话锋一转:“然,庄主可曾想过,第七式之后,为何再难寸进?”
独孤吹雪一怔,这正是他毕生最大的困惑与瓶颈,连忙肃容道:“请庄主指点迷津!”
周易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本质:“庄主之道,在于‘诚于剑’。心无旁骛,唯剑唯我,故能精进如斯,创出第七式‘破势’,已近乎‘术’之极。”
“然,‘术’之极后,当为何?”周易问道,却不待回答,继续道,“庄主欲借神兵之力窥探第八式,方向或许……已偏了。”
“偏了?”独孤吹雪心神剧震。
“正是。”周易颔首,“既已‘诚于剑’,心中唯有剑道,那手中之剑,是木剑、铁剑、亦或是这玄铁神剑,于剑道本身,又有何区别?若执着于外物之利,岂非落了下乘,反与‘诚于剑’之本心相悖?”
“这……”独孤吹雪如遭当头棒喝,浑身一震,呆立当场!这句话,宛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积郁多年的迷雾!
是啊!他一生诚于剑,追求的是剑道极致,而非利器之锋!为何创出第七式后,会下意识地去寻求神兵之助?这本身,岂不就是对自身剑道的不自信?就是一种执着,一种障碍!
“剑之极境,非凭外物,乃凭本心。”周易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玄之又玄的意味,“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乃至天地万物,无一不可为剑……届时,又何需拘泥于一柄玄铁神剑?若能达到此境,那第八式、第九式,或许……便不再是‘破’什么,而是‘纳’什么,是‘融’什么,是‘化’什么了……”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万物皆为剑……不再破,而是纳…融…化…” 独孤吹雪喃喃自语,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清明,周身那原本因损耗而衰弱的剑意,竟开始不由自主地波动起来,时而凌厉,时而圆融,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剧烈的蜕变与升华!
他模糊地感觉到,一扇全新的大门,正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那后面,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更为浩瀚广阔的剑道世界!那第八式的门槛,他已隐隐触摸到了!
不仅是他,就连一旁那个年仅十来岁的小独孤,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小脸上满是震撼与思索。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两位高人论道的全部深意,但那“诚于剑而非诚于器”、“万物皆可为剑”的理念,却如同种子一般,深深植入了他的心底,对他未来的剑道之路,产生了无可估量的影响。
厅内一时间剑气氤氲,道韵流转。
许久,独孤吹雪才从那种玄妙的顿悟状态中缓缓回过神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如剑鸣般铿锵作响。他站起身,整理衣冠,对着周易,深深一揖到底,语气激动:“周先生一席话,如拨云见日,令吹雪茅塞顿开!此恩……重于泰山!请受吹雪一拜!”
周易安然受了他一礼,笑道:“庄主不必多礼,能有所悟,是你自身积累已足,周易不过恰逢其会,点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独孤吹雪直起身,脸上虽仍有疲惫之色,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坚定。他心中的阴霾与对群魔的担忧,此刻已被蓬勃的剑意与求道之心冲散大半。
周易看了看他依旧虚浮的气息,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莹白如玉的小瓷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色泽圆润、异香扑鼻的丹药,递了过去。
“庄主方才以血祭剑,损耗不小。此丹名为‘还生丹’,乃是我辅以多种灵药炼制而成,于固本培元、恢复元气有奇效。服下它,调息一夜,明日此时,当可恢复如初。”
紫儿在一旁柔声道:“此丹性温和,能激发人体自身生机,正合庄主目前状况。”
独孤吹雪看着那枚异香扑鼻、显然绝非凡品的灵丹,心中感激无以复加。他深知自身状况,若无灵药相助,即便有所领悟,也需数月苦功才能恢复,而眼下强敌环伺,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丹药,再次深深一揖:“庄主与夫人大恩,独孤吹雪……铭感五内!日后但有所命,独孤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易摆手笑道:“区区丹药,不足挂齿。庄主且安心恢复,明日之后,也好让那些觊觎之徒,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剑神风采。”
独孤吹雪紧握丹药,眼中锐芒重现,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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