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宫苑的西北角是景区规划的边缘地带，堆放着各种建筑废料、损坏的布景道具和等待清运的垃圾，荒草丛生，与金碧辉煌的宫殿区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腐朽物的气味。
几个警员正在一片杂乱中仔细翻找，灰尘扑满了他们的制服。
“署长，应该就是这附近！”那个发现情况的清洁工指着角落一堆破损的仿古砖石和朽木，“那人鬼鬼祟祟的，个子不高，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男的女的，扔了东西就赶紧溜了。”
沈锐的目光扫过那片区域。杂物堆积如山，想要找到一小包特定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
“重点查找新鲜的丢弃物，包装袋、布料、或者任何看起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他下令。
搜寻工作继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探照灯被打起，将这片荒芜的角落照得一片惨白，更添了几分阴森。
突然，一个年轻警员喊了一声：“有发现！”
他戴着手套，从一堆烂木板和破布底下，小心地抽出了一个用普通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小包。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塑料袋被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打开。里面是几样东西：
一小把已经有些蔫了的、深绿色带刺的植物茎叶和几个未成熟的花苞——经验丰富的法医一眼认出：“是曼陀罗！新鲜的！”
一个空的、没有任何标签的小玻璃瓶，瓶口还残留着一点暗黄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苦杏仁味。
还有一团揉皱的、质地不错的棉麻布料，上面沾染着些许红褐色的、像是化妆品或者油彩的痕迹。将布料展开，能看出似乎是一件深色戏服的衣角碎片。
以及，最令人心惊的——几张被揉成一团的湿巾，上面擦拭过蓝黑色的油性物质，仔细看，还能分辨出极其细微的幽蓝色金属碎屑！
“是擦拭那根蓝针和手上残留物的！”技术员激动地说。
重大突破！
凶手果然来这里丢弃了作案后的残余物品！
“立刻全部带回化验！指纹、dNA、纤维成分，所有能提取的信息一样不能漏！”沈锐强压着心中的波动，冷静下令。
这些证物，几乎像是一份指向凶手的说明书。曼陀罗的来源、毒物的容器、可能来自凶手的衣物纤维、以及处理凶器留下的直接痕迹。
“查！这件戏服的样式和材质，对应剧组里的什么人！还有这个玻璃瓶，看能不能找到来源！”
希望重新燃起。技术队带着证物匆匆离去。
沈锐留下部分人继续搜查可能遗漏的线索，自己则快步返回临时指挥部——设在景区管理处的一间办公室。
“监控呢？漱芳斋周边和通往西北角废料堆路径上的所有监控，调出来了吗？”他一进门就直接问道。
负责监控调取的警员脸色却有些难看：“署长……正在查。但是……漱芳斋主拍摄区域附近的三个关键摄像头，今天下午的存储时段……被人为删除了！”
“什么？！”沈锐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
“技术恢复需要时间，而且不一定能完全恢复。通往西北角的那条路径上的摄像头……角度偏，而且那边树木茂密，就算没被删，估计也拍不到什么清晰的画面。”
删除监控！这是有预谋的犯罪，而且凶手对片场的监控布局很可能十分熟悉，或者有内应配合！
“查权限！谁能接触到监控系统？今天下午谁值班？所有有删除记录的操作，一查到底！”
一条明显的线索被掐断，但另一条，因为那包被丢弃的证物，变得更加清晰。
很快，对那件戏服碎片的初步比对有了结果。那种特定的棉麻混纺材质和深青色的染料，并非主演们华丽的丝绸缎料，而是……宫中低等宫女和太监常见的戏服材质！
范围瞬间缩小了！
剧组里穿这种材质戏服的人，数量众多，但比起主演和重要配角，目标已经明确了很多。
那个被苏蔓指认、行为异常的宫女柳絮，穿的就是这种戏服！
与此同时，对林薇薇助理的反复询问也有了新的进展。小助理情绪稍微稳定后，回忆起一个细节：今天下午，林薇薇因为一场戏被NG了几次，心情不太好，回到化妆间后，好像抱怨过一句“熏香味道有点怪，是不是受潮了”，但当时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品牌方的问题或者自己心情不好导致的错觉。
熏香是剧组统一提供的？还是林薇薇自带的？
助理表示，熏香是林薇薇自己习惯用的一个很小众的国外品牌，说是能安神助眠，她拍戏压力大时都会点。通常都是助理帮她准备，但今天下午……助理说自己因为去拿咖啡和处理其他事，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熏香已经点上了。
“谁点的？”沈锐立刻抓住关键。
“我……我不知道……”助理又快要哭出来，“我以为是她自己点的，或者……或者是别的助理帮忙？但薇薇姐不喜欢别人动她私人的东西……”
最后一个接触熏香的人！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将曼陀罗花粉混入了熏香之中！
而有机会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的……
沈锐的目光再次投向被隔离的剧组人群。穿着宫女戏服的柳絮，依然低着头，但肩膀微微发抖，频率似乎比之前更快了些。
“把柳絮带过来。”沈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单独问话。注意她的手指，特别是右手食指。”
他发现的那点微小红褐色灼痕，与丢弃的证物里那瓶残留苦杏仁味液体的瓶口，以及擦拭过的湿巾上的蓝黑色物质，能否对应上？
审讯室（临时用办公室改的）里，灯光打在柳絮苍白的脸上。她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柳絮，”沈锐坐在她对面，语气平静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今天下午，死亡时间前，你除了送道具，还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我没有……”柳絮的声音细如蚊蚋，眼神躲闪。
“有人看到你出现在林薇薇化妆间附近。你的戏服右手袖口，为什么少了一角？”沈锐突然问道。
柳絮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把右手往身后藏！
这个动作，几乎等于不打自招！
“我……我不小心刮破了……”她慌乱地解释。
“刮破的布料，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北角的废料堆里？”沈锐步步紧逼，目光如炬，“和曼陀罗植物、毒药瓶在一起？”
柳絮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有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你右手食指上的灼痕是怎么来的？接触过什么腐蚀性液体吗？”沈锐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柳絮的心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终于崩溃地哭出声，身体瘫软下去，“是……是她逼我的……她骂我是废物……说我永远只能当丫鬟……还说要毁了我……让我在圈里混不下去……我没办法了……”
她的哭喊声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然而，就在沈锐以为她要认罪的时候，柳絮却猛地抬起头，脸上是一种极度惊恐到扭曲的表情，尖声道：
“但是……但是那根针！那根蓝色的针不是我放的！我不知道！我放完花粉就想走了……可我看见……我看见妆台上……那根针自己立起来了！它……它对着薇薇姐！然后……然后她就……啊——！”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仿佛又看到了那极其恐怖的一幕，整个人彻底失控，瘫倒在地，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
针自己立起来了？
沈锐的眉头紧紧锁起。
案情似乎即将明朗，但柳絮这崩溃的供述，却又将这起华丽的谋杀案，拖入了一个更加诡异离奇的迷雾之中。
那根淬毒的蓝针，如果不是柳絮放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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