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山匪本就蛮横,前阵子还抢过屯里的粮,跟咱们都不对付。你们这八个兵要是落了单,被他们盯上、趁机报复,也不是没可能。”
彼得罗夫盯着江荣廷的脸看了半晌,想从他眼里找出点慌意,可对方笑得坦荡,倒像是真信了这套说辞。
攥着枪的手慢慢松了松,彼得罗夫的语气软了些:“就算是土匪,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江,你得帮我!我要找到我的人,哪怕是尸首!”
江荣廷心里门清——这是彼得罗夫找台阶下了。他当即点头,语气斩钉截铁:“好说!既然是土匪作祟,剿匪本就是我们巡防营的本分。我派朱顺带五十个弟兄,跟你们的人一起搜后山,再到周边村屯,一定把这伙土匪揪出来,给你个交代。”
彼得罗夫彻底松了口气,收了枪,挥挥手对身后的俄兵喊:“都把枪收起来!”接着转向江荣廷,脸色缓和了些:“好!就按你说的办!”
江荣廷冲朱顺递了个眼色,“朱顺,带弟兄们准备下,跟彼得中校的人走一趟。”
朱顺心里咯噔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应了声“是”。俄兵跟着朱顺往山上去时,江荣廷站在哨卡旁,看着彼得罗夫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后山哪来的土匪,就是这碾子沟方圆百里都没有土匪的影子,不过是陪他们演场戏罢了。
三天后的傍晚,头道沟的风带着些凉意,彼得罗夫带着搜山的俄兵回来了——队伍里没人说话,一个个垂头丧气,枪上的刺刀都没了先前的锐气。他刚到哨卡,就直奔会房找江荣廷,进门时脸色比锅底还黑。
“江!”彼得罗夫把帽子往桌上一摔,声音里满是火气,“三天!整整三天!后山、周边屯子全搜遍了,连个土匪的脚印都没见着!你说的土匪,到底在哪里?!”
江荣廷正坐在桌边抽着烟,见他这模样,慢悠悠把烟杆往烟袋里一插,抬眼道:“彼得中校,这你就不懂了——土匪又不是傻子,咱这么多人带着枪搜山,动静闹得这么大,他们能站着等你抓?肯定早闻风跑了呗。”
“跑了?”彼得罗夫往前凑了两步,指着门口,“这就是你给我的说法?我带着人折腾三天,就换你一句‘跑了’?”
“那我也没办法。”江荣廷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无奈,“土匪行踪不定,跑了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找着的。你难办,我也难办——我派了五十个弟兄跟着你搜,人困马乏的,不也没落下好?”
他顿了顿,见彼得罗夫还想发作,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银票,放在桌上,轻轻往前推了推:“彼得中校,咱都是明白人。你要的是给上司的说法,我要的是头道沟的安稳。这是四千两,你点点。”
彼得罗夫的目光落在银票上,瞳孔猛地一缩——他一年军饷也才两千两,!他伸手拿起银票,指尖都有些发颤,低头摸了摸银票的质感,确认是真的,抬头时,脸上的火气早消了大半,只剩下些犹豫。
江荣廷看在眼里,慢悠悠补了句:“其实这事能不能过去,不还是你一句话的事?”
他抬头看向江荣廷,语气没了先前的硬气,反倒带了点讨好的犹豫:“江,这钱我收了,可……可我回去咋跟上司说啊?总不能真说土匪跑了吧?”
江荣廷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指尖敲了敲桌面,慢悠悠道:“你就跟你上司说,那八个弟兄不是失踪,是在韩家屯后山,撞见了日本间谍。”
“日本间谍?”彼得罗夫愣了愣,眼睛一下子睁大,“这……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江荣廷往椅背上靠了靠,声音压得低了些,“你也知道,现在日本人在吉林这边动作不少,偷偷摸摸派间谍打探消息,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就说,你那八个弟兄去韩家屯附近巡查,正好撞上一伙日本间谍,双方交了火,你那八个弟兄寡不敌众,没撑住,最后连尸首带间谍都被对方拖走了,只留下点打斗的痕迹。”
他顿了顿,看着彼得罗夫逐渐亮起来的眼睛,继续补全细节:“你再添点戏,就说你带着人搜山时,还找着几枚日本兵常用的子弹壳,还有块绣着太阳旗的碎布——这些东西,我让朱顺给你准备好,真假难辨。”
彼得罗夫听得眼睛发亮,猛地拍了下大腿:“对啊!说撞见日本间谍,上司肯定信!这样一来,不仅不算我办事不力,反倒成了跟日本间谍对抗!”
“就是这个理。”江荣廷笑了笑,“你上司要是问为啥没追上,你就说间谍跑得太快,又熟悉山林地形,咱们搜了三天没追上,只能先加强防区戒备——既圆了话,又显得你考虑周全。”
彼得罗夫彻底松了口气,把银票往怀里揣得更紧,脸上堆起笑:“江,你这脑子真灵光!就按你说的来!那……那子弹壳和碎布,你可得尽快给我!”
“放心,保证跟真的一样。”江荣廷冲门外喊了声“马翔”,让他去取早就备好的“证据”,又转头对彼得罗夫道,“不过你记住,这话只跟你上司说,别往外传,知道的人多了反倒麻烦。”
“明白明白!我知道!”彼得罗夫连连点头,看着马翔递过来的子弹壳和碎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越看越觉得像那么回事,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没了。
他也没多待,揣着银票和“证据”,脚步轻快地往外走,路过哨卡时,还特意跟站岗的巡防营弟兄点了点头——比起之前的横眉冷对,此刻的态度客气得不像样。
俄兵跟着彼得罗夫撤走后,朱顺凑到江荣廷身边,低声道:“管带,这日本间谍的说法,真能蒙混过关?”
“怎么不能?”江荣廷望着远处的铁路线,眼神沉了沉,“日俄在东北抢地盘,彼此都防着对方的间谍,这话戳中了他们的心思。彼得罗夫的上司就算有疑虑,也不会深究——毕竟,把账算在日本人头上,比承认‘士兵失踪、查无下落’体面多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哨卡前的土路上。这场因八个俄兵而起的风波,终究靠着一张银票和一个“日本间谍”的谎言暂告段落。只是江荣廷心里清楚,这安稳不过是暂时的,只要东北的局势还乱着,碾子沟的麻烦,就不会真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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