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廷带刘绍辰连夜赶往宁古塔,月色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心里急得火烧——陈福还在三姓受气,布庄被砸得不成样子,若这事不能妥善解决,往后在周边地界立足都难。
赶到宁古塔都统衙门时,天刚蒙蒙亮。门房见是江荣廷,没敢耽搁,赶紧进去通报。不多时,身着藏青常服的舒淇便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倦意,客气地引他进了书房:“荣廷,这时候赶来,有啥要紧事?”
江荣廷坐下便开门见山,将三姓布庄的事一五一十道来:“舒大人,佳怡派陈福去三姓开布庄,本是想让阵亡弟兄的家眷多些生计,没成想碍了张万发的眼——那厮直接派地痞砸了店,伤了伙计,陈福去衙门报案,阿保林副都统收了好处,不仅不受理,还骂我是‘金匪出身’,让李玉堂吃了闭门羹。”他攥紧拳头,语气里满是愤懑,“这事关弟兄们的颜面,也关地方商事的规矩,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只能来求您出面。”
舒淇端茶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阿保林早年在吉林将军府当差时,阿保林曾是他手下的佐领,论资历、论威望,阿保林都得让他三分——更别说阿保林那点小心思,舒淇心里门儿清,无非是收了张万发的孝敬,又瞧不上江荣廷“民团出身”的底子,才敢如此护短。
“你先别急。”舒淇呷了口茶,语气沉稳,“三姓归阿保林管,但商事秩序是朝廷的规矩,不是他阿保林能私相授受的。我这就跟你去三姓,这事我来断。”
江荣廷听这话,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舒淇肯出面,这事就成了大半。
两日后,舒淇抵达三姓。阿保林听闻舒淇亲自来了,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带人去城门口迎接。远远见着舒淇的马队,阿保林脸上堆起笑,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卑职阿保林,恭迎舒大人。”
舒淇坐在马上,目光扫过他,嘴角勾了勾,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又不失威严:“阿大人,称什么卑职?倒显得我欺负你似的。”
阿保林身子一僵,尴尬地直起身,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额头的冷汗又多了几分——他哪敢真跟舒淇平起平坐,早年在舒淇手下当佐领时,对方的严厉他至今记着,此刻这句“阿大人”听着客气,实则更像敲打。他忙陪笑道:“大人说的是,是卑职……是我习惯了,总记着当年在您手下当差的规矩。”
舒淇收回目光,语气淡了下来,不再绕弯子:“我来三姓,可不是跟你叙旧的。德盛布庄被砸,伙计受伤,你这三姓衙门却迟迟不立案,连报案人都被刁难,我来看看,到底是你这副都统管不了事,还是底下人胆大包天,连辖地的商事纠纷都敢压着不办。”
阿保林心里一紧,后背瞬间发僵——舒淇果然是为这事来的,而且一开口就戳中要害。他不敢再推诿,只能硬着头皮陪笑:“大人,这事是我手下的差役糊涂,没弄清情况就怠慢了报案人,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哦?查了?”舒淇翻身下马,往衙门走,“那正好,今日就当着江分统的面,把这事查清楚。”
进了衙门正堂,舒淇坐定主位,江荣廷站在一侧,陈福、李玉堂也被传了来,张万发则缩在人群后,脸色发白。阿保林站在下手,大气不敢出。
“陈福,你先说。”舒淇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
陈福上前一步,将布庄开业、张万发派人威胁、后半夜被砸的经过一一说来,又把受伤伙计的验伤单递上去:“大人,小的不敢说谎,当时街坊邻居都看见了,是疤脸带着十几个人砸的店,疤脸也招认了,是张万发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指使的。”
李玉堂也补充道:“卑职带弟兄去抓疤脸时,阿保林大人带着官差拦在布庄门口,还说江分统是‘金匪出身’,不配管三姓的事。”
这话一出,舒淇的目光扫向阿保林。阿保林赶紧躬身:“大人,卑职没有……是手下人传话传错了,我绝没说过此话。”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舒淇没再揪着他的错处,转而看向张万发,“张万发,陈福说的是真的吗?”
张万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颤声道:“大人,是……是小的糊涂,不该让疤脸去砸店,但小的也是一时气急,德盛布庄平价卖布,断了小的生路……”
“断了你的生路,你就可以砸店伤人?”舒淇语气一沉,“朝廷立衙门,是为了护百姓的生计,不是为了让你这样的乡绅仗势欺人。”
阿保林赶紧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张万发是初犯,您看能不能……”
舒淇抬手打断他,目光落在他身上:“第一,赔偿德盛布庄的所有损失——包括被砸的柜台、布料,还有受伤伙计的医药费、误工费,一共一百五十两银子,三日内送到陈福手上;第二,参与砸店的疤脸等人,交由三姓衙门审判,按‘寻衅滋事’定罪,该关的关,该罚劳役的罚劳役。”
阿保林连忙点头:“卑职记下了。”
张万发也松了口气——舒淇没罚他,只是让赔偿,已经给足了阿保林面子,他赶紧应道:“小的遵大人的令,三日内一定把银子送过去,绝不敢再犯。”
舒淇又看向江荣廷,语气缓和了些:“荣廷,这事这么断,你看可行?”
江荣廷拱手道:“大人断得公正,荣廷没意见。”
当天下午,疤脸等十几名地痞就被三姓衙门抓了起来,大堂上一审,个个招认不讳,最后被劳役二年。张万发也不敢耽搁,第二日就凑了银子送到陈福手上,还亲自去布庄赔了罪。没几日,德盛布庄就重新开了张,因着“舒大人亲自断案”的事,街坊邻居都来捧场,生意比之前更红火了。
处理完这事,舒淇要回宁古塔,江荣廷送他到城外。雪地里,舒淇拍了拍江荣廷的肩膀:“荣廷,你现在是宁古塔分统,管着一方防务,遇事别太急,多想想退路。阿保林好歹是副都统,往后打交道的地方还多,给彼此留些面子,对谁都好。”
江荣廷点头:“大人的话,荣廷记在心里了。这次多谢您,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没什么。”舒淇翻身上马,“你回吧,有什么事,随时给我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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