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营“闹操”事件被江荣廷以雷霆手段镇压下去后,珲春巡防营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新式操练得以强制推行,再无人敢公开反对。
但张福山及其核心党羽并未伤筋动骨,尤其是那个性情暴戾、在军中有些根基的中营管带李河生,依旧是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左营闹事时虽未直接参与,但其麾下中营也多有怨言,他本人更是与姜勇贵过从甚密。
“李河生此人,桀骜不驯,是张福山手里一把不安分的刀。”书房内,江荣廷对刘绍辰说道,“留着,早晚生事。得找个由头,把这颗钉子拔了。”
刘绍辰沉吟道:“此人虽粗莽,但作战勇猛,在营中有些威望,若无过硬罪名,贸然动他,容易授人以柄。”
江荣廷冷冷一笑:“那就给他制造一个‘过硬’的罪名。他不是自诩能打吗?就让他去打一场必败之仗。”
一个计划在江荣廷心中迅速成型。他得到情报,在珲春与俄境交界的一处险要山地,名为“一线天”的地方,新近流窜来一股约百人的悍匪,据险而守,时常骚扰周边村屯。这股土匪人数不多,但占据地利,十分滑溜。
江荣廷立刻召集珲春各营管带议事。会上,他故意显得对此股匪患十分重视,强调其危害边防稳定。
“一线天匪患,虽人数不多,然地处要冲,影响极坏!必须尽快剿灭,以儆效尤!”江荣廷目光扫过众将,最后落在李河生身上,“李管带!”
李河生愣了一下,出列抱拳:“卑职在!”
“素闻你中营将士勇猛善战,此次剿匪任务,就交由你部完成!务必全歼此股顽匪,扬我军威!”江荣廷语气郑重,仿佛寄予厚望。
李河生本就因近期被压制而憋着一股火,此刻见江荣廷将如此“露脸”的任务交给自己,不禁有些得意,觉得这江荣廷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这些能打仗的,当即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统领大人放心!不过百十来个毛贼,据险而守又如何?我中营弟兄一个冲锋就能拿下!定提那匪首人头来见大人!”
“好!要的就是李管带这份豪气!”江荣廷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又道,“此次剿匪,关系重大,为激励士气,本统领特批,给你中营加发一个月饷银,作为开拔犒赏!望你部奋勇杀敌,不负厚望!”
竟然还有额外赏银?李河生更是心花怒放,连声道谢:“多谢大人!卑职定不辱命!”
张福山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江荣廷何时变得如此“大方”和“倚重”李河生了?但他一时也抓不到什么把柄,只能暗中提醒李河生小心行事。
李河生却浑不在意,回到营中,发放了超额军饷,士兵们也是士气高涨。他很快点齐人马,按照既定路线,浩浩荡荡开赴一线天。
然而,李河生并不知道,在他出发的同时,一条密信也已悄然送出。江荣廷将李河生部的详细行军路线、兵力配置、计划抵达一线天的时间,透露给了如今在珲春山林中颇有影响力的赵虎臣(镇三江)。江荣廷在信中点明,此乃清除异己之举,望赵兄助我一臂之力,将消息透给一线天的土匪,让他们有所准备,但不必对李河生部赶尽杀绝。
赵虎臣感念江荣廷昔日之恩,便顺水推舟,将消息传到了一线天。
一线天的土匪头子得了如此详尽精准的官军情报,又惊又喜,立刻依据地形做了周密部署。
李河生部一路急行,并未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这让他更加骄狂。抵达一线天附近后,他见山势险峻,也未做充分的敌情侦察,便命令部队在山谷中一处看似平坦的地方扎营,准备次日拂晓发动攻击。
“弟兄们!今晚吃饱喝足,明天一早,跟老子冲上去,灭了那帮崽子!”李河生在自己的营帐里,对手下军官吆喝道。
夜深人静,山谷中除了巡哨的脚步声和虫鸣,一片寂静。连日行军疲惫的中营官兵大多早早睡去。
子时刚过,突然之间,杀声四起!无数黑影从两侧陡峭的山坡上悄无声息地摸了下来,如同鬼魅般扑向沉睡的营地!土匪们对官军的营地布局、军官帐篷位置了如指掌!
“敌袭!敌袭!”哨兵凄厉的警报声刚刚响起,就被精准的冷枪射倒。
土匪们重点攻击了中哨营帐,无数火把扔了进来,子弹如同飞蝗般射入营帐,瞬间引发大火和混乱。
李河生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出帐篷,只见营地里已是一片火海,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
他试图组织抵抗,但部队在睡梦中被突袭,建制已乱,军官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军官,完全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境地。土匪们熟悉地形,身手矫健,专挑混乱处和军官下手。
“顶住!给老子顶住!”李河生挥舞着大刀,砍翻了一个冲过来的土匪,但更多的土匪围了上来。他身边的亲兵拼死护着他,且战且退。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土匪们在给予官军大量杀伤,尤其是击毙了多名哨官、哨长,并劫掠了部分粮草辎重后,趁着夜色,迅速撤退,消失在了茫茫山林之中。
天亮之后,李河生看着一片狼藉的营地,清点人数,差点晕厥过去。此役,中营伤亡超过一百五十人,多名骨干军官战死,粮草辎重损失惨重,可谓元气大伤。他本人也是灰头土脸,胳膊上还挂了彩。
“完了……全完了……”李河生面如死灰,他知道,如此惨败,回去绝无好果子吃。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收拾残部,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不堪地逃回珲春城。
消息早已传回。当李河生带着残兵败将出现在珲春城外时,江荣廷已率众将在城门口“等候”多时。
李河生连滚爬爬地来到江荣廷马前,跪地哭诉:“统领大人!卑职……卑职无能!中了土匪奸计,遭了夜袭……请大人治罪!”
江荣廷厉声喝道:“李河生!本统领将剿匪重任交予你,拨发双饷,寄予厚望!你倒好,轻敌冒进,疏于防备,致使我军遭遇如此惨败,损兵折将,动摇军心!你还有何面目回来见我?!”
他根本不听李河生任何辩解,直接下令:“来人!摘去李河生顶戴,扒了这身官服!拿下!”
李玉堂带着亲兵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在地的李河生架了起来,当场革职捆绑。
张福山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嘴唇动了动,想要求情:“统领大人,李管带虽有过失,然亦是力战受伤,是否……”
“张分统!”江荣廷锐利的目光立刻盯住他,“如此败军之将,还应姑息?我是统领还是你是统领?!”
张福山被他目光所慑,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冷汗直冒,不敢再言。江荣廷这是杀鸡儆猴,保不住李河生,张福山威信已然扫地。
江荣廷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将和垂头丧气的败兵,沉声道:“中营不可一日无主。自即日起,由刘宇接任中营管带!整饬军纪,重振士气!若有再敢懈怠轻敌者,李河生便是前车之鉴!”
刘宇(刘宝子弟弟)当即出列领命:“卑职遵令!必不负大人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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