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撕裂的尖啸并非源于听觉,而是直接碾磨在每一个存在的层面上。对于“门徒”而言,基金会精心准备的防护服和微型SRA如同暴风雨中的纸壳,在第一个瞬间就被无形的力量扯碎、剥离。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由纯粹意义和混沌构成的离心机,物理感官瞬间过载、失效,只剩下一种被彻底解构的剧痛和无法言喻的方位迷失。
他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无法发出,因为连发声的器官概念都已模糊。意识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仅存的念头是基金会灌输的指令:观察。记录。
但观察什么?记录什么?
映入他残存感知的,是客舱的异变。金属在流动,塑料在蒸发又重组,光线不再是照亮物体的媒介,它本身成了扭曲的、有生命的实体,如同粘稠的彩色油污在舱内翻滚。那些坐在座位上的“朝圣者”
他们不再是穿着陈旧衣服的人类形态。
他们的形体正在溶解,边缘模糊,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内部驱动的光晕。构成他们身体的物质仿佛变成了半透明的光尘,缓缓升腾,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引力约束在座位轮廓之内。他们空洞的眼睛变成了两个旋转的、微小的漩涡,里面不再是虚无,而是某种极度浓缩的、正在被剧烈压缩和提炼的……本质。
没有声音,却又充满了某种无法用耳朵接收的、浩瀚的“嗡鸣”。那不是音频,而是一种振动,直接作用于意识本身,宏大、古老、井然有序,却又完全非人所能理解。它像是在洗涤,在剥离,在将某些东西从这些光尘形态中抽离出去。
记忆。情感。个体性。所有属于“人”的附属品,如同剥落的油漆,从那些发光的身形上片片飞散,融入周围狂乱的光流之中,然后被彻底湮灭、净化。
“门徒”感到自己的意识也在被这股力量冲刷、撕扯。他的记忆,他的训练,他的恐惧,他的自我认知,都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被水浸湿的墨迹。SRA最后残存的效力像一个即将崩溃的肥皂泡,微弱地试图在他周围维持一个“阿尔贝特·詹宁斯”、“基金会”、“观察任务”的概念场,但这概念在这场宏大的净化面前,脆弱得可笑。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的精神力量,试图执行任务。他“看”向一个离他最近的朝圣者。那曾经是一个老妇人的形态,现在则是一团人形的、温和 pulsating 的光雾。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那光雾中被精准地提取出来一种极其纯净的、无法描述的“核心”,像是剔除了所有杂质的钻石,正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抽象。而剥离出来的“杂质”那些属于法蒂玛·哈利勒一生的记忆、情感、痛苦、欢乐则如同透明的雪花,飞舞着,消散在周围非欧几里得的光流中,没有一丝留恋。
这不是死亡。这是……精炼。是彻底的、毫无妥协的纯化。
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恐怖攫住了“门徒”。基金会错了,大错特错。这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传送或现实扭曲。这是一个神圣而可怕的熔炉,一个宇宙规模的回收与重置装置!这些朝圣者根本不是“乘客”,他们是原材料!是等待被回收和提纯的“本质”!
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客舱前方。贾拉勒长老和其他圣职者也在经历同样的过程,但他们的情况有所不同。他们的光尘形态更加凝聚,更加“坚实”。他们并非被提取,而是似乎在…引导。他们的意识没有完全消散,而是以一种“门徒”无法理解的方式,与那宏大的、净化的嗡鸣保持着同步,如同交响乐中沉稳的定音鼓。他们是这场神圣仪式的助祭,他们的职责就是确保这“换装”过程顺利进行。
就在这时,贾拉勒长老那光尘凝聚的头部“转”了过来。那两个旋转的漩涡“目光”穿透了狂乱的能量流,精准地落在了正在崩溃的“门徒”身上。
那不是人类的目光。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秩序体系的碰撞。
“门徒”感到自己的存在被彻底看穿。基金会卑微的窥探计划,SRA可笑的防护企图,他个人挣扎求存的意志……在这目光下,如同孩童沙滩上的涂鸦般幼稚可笑。
一个意念,并非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核心,冰冷、宏大使然而不带任何情感,如同宇宙法则本身的宣判:
【…窥探…】
这意念并非指责,甚至不是警告。它更像是一个…标注。一个对于闯入不应存在之地的、微不足道的异物的识别标签。
紧接着,那宏大的、净化的嗡鸣似乎微微调整了频率。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攫住了“门徒”,不再是温和的冲刷,而是粗暴的、精准的剥离。
他感觉自己像一颗洋葱被瞬间剥开。所有属于“门徒”的一切记忆、技能、身份、对基金会的忠诚被一层层撕掉、扯碎、湮灭。阿尔贝特的脸、指挥中心的屏幕、o5议会的指令……这一切都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般蒸发消失。
剧痛超越了生理层面,是存在层面的彻底瓦解。
他的最后一丝意识,在彻底消散前,捕捉到的最终景象是:客舱本身也在溶解,墙壁变得透明,显露出外部那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景致那不是星空,不是维度通道,而是一片翻滚的、由无数哭泣、欢笑、祈祷、诅咒…所有人类乃至非人情感与记忆构成的、浩瀚无边的海洋。而这片海洋,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静静地梳理、净化、回收。22b站点根本不是一个地点,它是这个过程本身的象征!
而他们这架飞机,只是汇入这片浩瀚海洋的、一滴微不足道的水珠。
【窥探终止】
【杂质清除】
【进程继续】
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一切。
“门徒”的存在,他所有的观察和记录,他所有的恐惧和挣扎,最终都化为了那片记忆情感海洋中,几个刚刚泛起、又迅速被抹平涟漪。
客舱内,净化过程仍在继续。朝圣者们的身形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纯粹,个体性彻底消失,只剩下那一点即将融入更大循环的、“换装”完毕的本质核心。
贾拉勒长老的“目光”从“门徒”消失的地方移开,重新“望”向前方那浩瀚的、正在被净化的记忆之海。他的意识波纹与宏大的嗡鸣完美共振,记录着过程的完成。
基金会的窥探,如同一粒投入熔炉的尘埃,未能激起任何波澜,甚至未能让熔炉的火焰摇曳一丝一毫。
它只是被简单地、彻底地抹去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基金会那些故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