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泾城头的鼓角声还没歇透,庞统已在郡府的旧案前铺开了舆图。案上堆着刚收上来的安定郡户籍册,冯习正蹲在一旁翻,手指点着册页上的墨迹:“军师你看,这郡里竟有不少铁匠。前几年魏兵在鹑觚原造军械,强征了不少人来,如今都散在乡野里。”
庞统没抬头,指尖沿着舆图上的陈仓古道划过去。道旁标着几处红圈,是魏延先前探路时记下的险隘——散关、陈仓城、渭水口,一处比一处难攻。他忽然停手,看向刚从城外回来的赵云:“徐邈和王凌的降兵整编得如何了?”
“已分编到各营,”赵云解下甲胄上的汗巾,“徐邈说陈仓守将郝昭是个硬骨头,去年诸葛亮攻陈仓时,他凭着千把人守了二十多天。如今魏明帝又给陈仓增了兵,怕是更难啃。”
“硬骨头才好啃。”庞统忽然笑了,指腹敲了敲舆图上的散关,“郝昭守陈仓,定会把主力都放在城上,散关的防备反倒会松。魏延!”
帐外的魏延应声进来,手里还攥着根刚折的柳条:“军师要让我去打散关?”
“不是打,是借道。”庞统把舆图推过去,“你带五千精骑,别走大路,沿渭水西岸的峭壁绕过去,直插散关后侧。不用攻城,只把关前的魏兵斥候清了,在关后燃堆火——郝昭见散关有动静,定会分兵去救。”
魏延眼睛亮了:“军师是想调虎离山?”
“不止。”庞统又点了点陈仓城东侧的一处山谷,“姜维,你带三千步卒,带足了铁锹锄头,去这处谷里挖条暗道。谷口离陈仓城的东门只三里地,挖通了就能直接摸到城下。”
姜维愣了愣:“挖暗道?若是被魏兵发现……”
“不会。”庞统指了指谷口的密林,“那谷里长满了荆棘,魏兵平日少去。你让兵卒白天歇着,夜里挖,挖出来的土往谷后运——动静小些,保管郝昭发现不了。”
分派完差事,蜀军分三路往陈仓去时,正是秋老虎最烈的时节。魏延带骑兵绕峭壁,马蹄踏在碎石上,溅起的火星烫得马嘶嘶叫;姜维领人进了山谷,荆棘划破了战袍,血珠滴在地上,转眼就被晒干;庞统则带着主力走陈仓古道,一路慢悠悠地挪,故意让魏兵的斥候看见。
到了陈仓城外十里的土塬下扎营时,郝昭果然在城头有了动静。城上的魏兵搬着滚石往垛口堆,旗帜插得密密麻麻——看那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蜀军耗。赵云站在营前望,忽然低声道:“军师,城上的魏兵好像在看咱们的粮草营。”
庞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粮草营扎在营寨东侧,帐篷搭得老高,还特意让兵卒把空粮袋摆在外面。他嘴角勾了勾:“让他们看。冯习,你带些人往粮草营旁多插些旗帜,夜里多派些人守——越热闹越好。”
夜里果然有动静。三更时分,城上忽然放下几架软梯,百十来个魏兵顺着梯往下爬,猫着腰往蜀军粮草营摸。刚到营外的壕沟边,就听见身后传来弓弦响——冯习带着伏兵从暗处冲出来,魏兵没来得及拔刀就被捆了大半。
“带个活口来。”庞统坐在营帐里,手里转着铁扇。被押来的魏兵哆哆嗦嗦地跪地上,说郝昭见蜀军粮草堆得满,想趁夜烧了粮营,断蜀军的后路。
“回去告诉郝昭,”庞统拍了拍魏兵的肩,“多谢他送的‘见面礼’。三日之后,我自会去陈仓城下‘拜访’。”
魏兵连滚带爬地跑回城里。郝昭听了回报,气得把案上的茶杯摔了:“庞统这老狐狸!竟设了圈套等着我!”他身边的副将忙劝:“将军息怒,蜀军粮草虽多,却远在临泾,咱们只要守住陈仓,耗也能把他们耗走。”
郝昭没吭声,只走到城头往蜀军大营望。月光下,蜀军的粮草营果然亮着不少火把,守营的兵卒来回走,看着倒真像藏了不少粮。他正皱眉,忽然看见西北方向起了火光——是散关的方向!
“不好!”郝昭猛地转身,“散关怕是被蜀军偷袭了!快,点两千人去救散关!”
副将刚领命要走,东门忽然传来喊杀声。是姜维的暗道挖通了!三千步卒从暗道里钻出来,直接摸到了东门外,云梯往城墙上一架,转眼就有兵卒踩着云梯往上爬。郝昭慌了,刚要调兵去守东门,又听见营外传来马蹄声——魏延带着骑兵从散关那边绕回来了,正往陈仓西门冲。
“将军!西门也被围了!”亲兵慌慌张张地跑上来。
郝昭站在城头,看着东、西、南三面都起了火光,忽然瘫坐在垛口上。他原以为守住城墙就能高枕无忧,却没料到庞统不按常理出牌——不攻城门,反倒挖暗道、调援兵,把他的兵力拆得七零八落。
“降了吧。”身边的老卒忽然低声道,“蜀军没烧杀抢掠,临泾的降兵也活得好好的……咱们守不住了。”
郝昭没说话,只望着城下的蜀军大营。月光照在庞统的营帐上,帐前立着面“汉”字旗,被夜风吹得猎猎响。他忽然想起去年诸葛亮攻陈仓时,城上城下杀得血流成河;可如今蜀军围了城,却没急着攻城,只把城门堵得严严实实,像在等他自己开门。
天快亮时,陈仓城的西门忽然开了。郝昭带着残兵举着白旗走出来,刚到蜀军大营前,就见庞统笑着迎上来:“郝将军肯献城归汉,真是明智之举。”
郝昭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守了陈仓三年,没料到栽在你手里。”
“不是栽在我手里,”庞统拍了拍他的肩,“是栽在民心手里。你看这陈仓城里,百姓早就盼着汉兵来了——魏廷苛捐杂税,百姓苦不堪言,你守得住城墙,守不住民心啊。”
郝昭愣了愣,抬头看向城里。蜀军正往城里搬粮草,分给沿街的百姓,孩子们围着粮袋跑,笑得咯咯响。他忽然叹了口气,对着庞统拱了拱手:“我愿归汉,只求你别伤了城里的百姓。”
“自然。”庞统指着东方的渭水,“陈仓已破,下一步,咱们该渡渭水,往长安去了。”
渭水的水浪拍着岸,溅起的水花沾在庞统的袍角上。他望着远处的长安方向,晨光正好照在他的铁扇上,扇面上的“汉”字在光里闪着亮。赵云站在他身边,忽然低声道:“军师,咱们离长安越来越近了。”
“是啊,”庞统笑了,“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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